纸人的眼睛确实是用朱砂画上去的,可纸人的唇齿却另有乾坤。那机关消息设计得异常巧妙,从表面看,乃是在纸人嘴巴的位置上挖了个洞,实际上,那洞却是有底的,竟是个内置的口袋。
一经风吹,跪着的八具纸人唇齿间便有点点朱砂流动,而那流动的朱砂是由研磨极细的细纱粉末半溶而成。偏偏和黄国安想的不一样,慕鸿宇将这些半溶细砂倒进陶罐后,朱砂却立刻沉入罐底,而灌中清水竟丝毫不见变色。
这说明什么?狗屁被雨水溶解流失!
忍无可忍,弃了纸人,黄国安三两步走到钱富贵面前,劈手就是个大嘴巴:“混账东西!当着本将军的面儿都敢撒谎,你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听见黄国安自称“本将军”,宋婉宁便知他动了真怒。
去岁几位大人同在衙门审案堂会审紫阳真人,宋婉宁便知黄老将军刚正不阿、脾气火爆,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想当年紫阳真人冠宠朝堂,黄国安都敢公然与之作对,眼下这钱富贵竟将他们都当痴儿蠢货,故意玩弄于股掌之上,可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吗?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钱富贵乃商人,奸诈狡猾,惯会察言观色,他既畏惧慕鸿宇的官威,又察觉到黄老将军身份不凡,为何还要弄虚作假、信口雌黄?
……
宋婉宁看着钱老板说道:“想要找理由也要差不多的,钱老板,难道我们我们都是瞎的吗?这些纸人可都在眼前啊!”
豆大的汗珠登时从钱富贵额头滑落,他却依然死撑:“草……草民听不懂姑娘的话……”
“好吧,那我说得再直白些。”斜睨他一眼,宋婉宁道:“钱老板方才也看见慕大人的示范了,朱砂不是血液,亦不是泥土,它与水不会相溶,所以慕大人将朱砂倒入陶罐,那罐中清水毫不变色。同理,既然朱砂与水不溶,春雨绵绵又如何?
而刚开采出来的朱砂乃是一块块矿石,钱老板可有看见石头能被雨水溶化,然后渗入地表大量流失的?你这谎编得实在幼稚了些,老将军掌掴于你当真是轻的。依我之见,故意欺骗朝廷命官误导案情罪同疑犯,当乱棍打死才对!”
“我……”钱富贵一咬牙:“事关皇家隐秘,草民自有不说真话的难处。但即便我撒了谎,姑娘也不能咬定那少年嫌犯便是我钱家的矿工啊?”
“你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宋婉宁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我乾巳王朝的矿脉皆掌握在朝廷手中,这京城一带除了钱家,可还有第二个开矿的皇商?既如此,那这些纸人眼睛和嘴里的朱砂难道不是那少年从你矿上偷偷带出来的,还能是你钱老板自己偷回来研磨成粉后,灌进去的?”
“……”方寸已乱,钱富贵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眸底却涌动着无法掩饰的刚毅和忧虑。
“钱老板!”将钱富贵的情绪尽收眼底,宋婉宁突然俯下身子,直到鼻尖几乎触到钱富贵的脸,她才问:“你,到底在怕甚?”
这般犀利的宋婉宁吓得钱富贵瞳孔一缩:“草民……草民没……没什么好怕的。”
“真的不怕?”面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宋婉宁一字一顿道:“那我问你,你这大门口的那对貔貅,究竟到哪里去了?”
“啊……”钱富贵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你……你……你怎么知道我这门口有对貔貅?”
钱富贵的反应无疑证实了宋婉宁的猜测,黄国安和一众士兵衙役面面相觑的同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钱富贵拎过来暴打一顿。慕鸿宇却将视线投向大门口先前宋婉宁来回走动的位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