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草席里的艾草
黄国安只是随口一说,宋婉宁这般辩驳他也不纠结。见宋婉宁盯着海碗里的朱砂若有所思,他索性径直走到一具纸人身边蹲下。
许是当日将朱砂倒出来时有一些染在纸人脸上,让这具纸人看起来比别的纸人更加面目狰狞。但同时,也仿佛纸人的脸颊被人撕去了一大块皮肉,横看竖看,都让黄国安想起自己那些曾战死疆场的手下兄弟。
下意识就想伸手将纸人脸上的朱砂擦拭干净,尚未触碰到,却想起宋婉宁曾告诉他朱砂有毒,黄国安大手一垂,只扯了扯纸人的衣襟。
才要站起来,却又看见躺着的纸人身下那张破草席卷了一角。黄国安也没想那么多,又顺势用手扯扯,想把草席拽平。
也不知是因草席实在太破,还是黄国安的手劲儿忒大,一扯之下,那草席这个角竟被撕裂开,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国安懊恼地“咝”了一声,赶紧退回来。人尚未站稳,宋婉宁已三两步跨到纸人身旁蹲了下去。
宋婉宁的动作堪称粗暴,一只手拎起平躺着的纸人,另一只手却将草席整个抽了出来。黄国安还没搞清楚她要做甚,宋婉宁已双手拽住草席两头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草席被她成功撕成两半“你这是做甚?”黄国安惊问。
“老将军,您快来看这是什么?”宋婉宁的声音有些发颤,双手却依然撕扯着草席,似要将草席彻底撕碎。
黄国安赶紧凑上前,待瞧清楚宋婉宁扒出来的东西,不由脱口道:“艾草?”
“对,就是艾草!”
宋婉宁眼眸晶亮,她终于找到遗漏的线索了——艾草。
嫌犯做得实在隐秘巧妙,不光是钱府藏匿玉貔貅的小院门上挂着干枯的艾草,水镜湖第九十九棵大柳树下生长着艾叶,九具纸人中身份最尊贵的、唯一躺着的、位于点将台上的纸人身下铺垫的,依然是艾草。
若不是今日与黄国安有目标地寻找,即便发现了这些艾草,宋婉宁恐怕也不会在意。甚至,如果没有黄国安机缘巧合地撕开草席,宋婉宁根本不会发现草席里缠裹着艾草。由此可见,赑屃断头案和纸人泣血案的关联点,不仅仅是朱砂,还有艾草。
但,艾草又能说明什么?
艾草乃是一种中草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等功效,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都会在逢年过节或感染风寒时熏艾。可同时,艾草还与柳树桃枝一样,被《地形志》记载为镇妖驱邪避鬼之物。
水镜湖已经有了成片的柳树宋湿地,可还需要艾草驱邪避鬼?嫌犯们是想设置双重保险吗?
不,不对!
撇开柳树不谈,单看艾草和朱砂,艾草乃是药草,朱砂是药石,它们都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皆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同时,艾草可以辟邪,朱砂却有毒,乃一正一邪。
从作案手法上看,嫌犯将朱砂灌入纸人眼口,含冤泣血之意,直接、高调、惨烈又一目了然。但将艾草秘密编织在草席内,不管怎么看,都带着隐蔽、困境、窘迫和不见天日的味道。就仿佛黑夜与白昼、烈焰与冰河,像一对不离不弃的孪生兄弟。
若按照驱邪镇鬼的说法,纸人乃阴物,应该是艾草镇住纸人才对,怎地反倒将艾草置于纸人身下,朱砂灌入纸人口中?难不成,嫌犯想用含冤泣血的纸人来镇鬼?
另外,嫌犯们既然能让朱砂如此高调地呈现在世人眼前,却为何将艾草设定得如此隐秘?撇开药用价值不提,单就价格来看,朱砂显然比艾草珍贵得多,这简直就像世家子弟和乞丐被本末倒置,有种说不出的隐秘与不和谐。难道,嫌犯们想告诉世人,他们比钱府的人更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