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实在是年纪过于小,也过于畏惧,突然间碰上个大活人,并且还知道他名字的大姐姐,他最终还是憋不住了,那么久的委屈憋不住了,随着“哇---”地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大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救我的吗?”
他更深更狠地将自己的脸挤压在宋婉宁脸上,即便把鼻子嘴都压得变形,即便捂得自己喘不上气要窒息,也不愿松开。
宋婉宁八岁开始行医,时至今日,被她治疗过的孩子太多太多,每每给孩子们诊疗,尤其是在使用到针灸疗法时,孩子们都会因为疼痛哭鼻子。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见过一个孩子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哭得如此隐忍而委屈。
她有点不知所措,有点憋闷难受,还有些头晕脑胀。索性不动,任由钱鸿运抱着她哭,宋婉宁的一双眼睛却左右转动,趁机转移伤感,也悄无声息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山洞,宋婉宁瞧不出是不是矿洞,却能肯定,山洞里眼下只有她和钱鸿运两个人。
山洞不大,比她在大理寺后院的寝室还要小些,虽比钱家矿区第九十九号矿洞亮堂许多,光线却仍不充足。因为山洞前后各有个半人高的洞口,不太规则,皆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里。而唯一的光源,乃是头顶高不可攀洞壁上几个鸽子蛋大小的太阳光束。
山洞里什么摆设都没有,宋婉宁和钱鸿运身下也只有一堆稻草,却打扫得非常干净,且,在墙角处,还摆放着一只破旧的加盖便桶。
稻草堆旁有只食盒,盒盖敞着条缝,露出里面半块脏兮兮、干巴巴的窝头。食盒旁边还有一只水囊,早已干瘪不堪。
除此之外,宋婉宁还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上都拴着铁链。而根据钱鸿运抱着她哭泣一抖动身体上下便会传来“叮当”响声的情况看,这孩子的手腕脚腕也被铁链拴着。
她悄悄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
果然,被砸中的部位黏糊糊的,血水早已与头发纠缠结痂,还带着些许金疮药的碎末。
认清楚眼下的形势,宋婉宁缓缓坐起身,轻轻抱住钱鸿运小小的身体,将孩子搂进怀里。
所谓稚子无辜,钱鸿运虽是钱富贵的儿子,但他蒙智未开,尚不懂事,便是钱富贵为富不仁、草芥人命,与这小小的稚子又有何干?
想钱老夫人和钱鸿运乃是一月二十七日被嫌犯掳走,她和慕鸿宇今日才进入第九十九号矿洞,今日乃二月初七。也就是说,钱鸿运已被嫌犯囚禁在此整整十日了。
十天时间,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宋婉宁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克服黑暗与恐惧,独自一个人存活下来的。
难怪他见到活的自己这样开心,难怪他那么小心翼翼护住她的头颅。一个六岁的孩子,他内心该是多么害怕,又是多么渴望有个更强大的鲜活生命突然出现陪伴着他,才会做出这样保护性的举动啊!
鼻子酸得几乎要流出鼻涕,宋婉宁仰首用力吸了口气。然后,一下下轻拍钱鸿运的后背,开始轻轻摇晃。直到孩子的哭泣声减弱,才道:“小鸿运,你猜得没错,姐姐是来救你的。所以,你可愿意相信姐姐?”
“嗯!”钱鸿运应了声,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宋婉宁:“姐姐想问什么就问吧,鸿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婉宁吃了一惊。
六岁的孩子少不更事,怎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会这么说,定是在这十天里,钱鸿运曾被嫌犯们不止一次地威胁盘问。
都说亏吃多了人就长大了,钱鸿运便是在一次次的拷问,甚至谩骂殴打中,才变得如此乖巧懂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