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十天,这孩子不仅仅要克服孤独、恐惧、黑暗、饥饿和寒冷,他还要与狼共舞。
曾经对嫌犯们不幸遭遇的那一点点同情霎时烟消云散,这一刻,宋婉宁心中只剩下愤怒与憎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是和你祖母一同被歹人劫走的吗?眼下你祖母呢?”
“我们不是被歹人劫走的。”钱鸿运的眼神怯怯的,声音也怯怯的,还带着明显哭腔:“是黎昕哥哥来接我们的。”
“黎昕哥哥?”宋婉宁心头一紧:“是何人?”
许是提到了自己的熟人,钱鸿运眼睛一亮,唇角竟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是矿区的矿工,认识字,还会算账。以前爹爹每回带我去矿区,都是黎昕哥哥抱着我玩儿。”
会识字算账,总是喜欢抱着钱鸿运玩儿,被钱鸿运无比崇拜的矿工?
答案呼之欲出,宋婉宁脱口问:“他是不是个子不高,也就和姐姐差不多。很年轻,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瘦瘦的,长得白皙漂亮,说话慢斯条理,性情温和,也非常爱干净?”
“咦?”钱鸿运登时睁大眼睛:“姐姐认识黎昕哥哥呀?”
果然是他!本案最关键的人物和嫌犯之一,美玉少年。
冲钱鸿运笑笑,宋婉宁不动声色道:“我没见过,但曾经听别人提起过他。小鸿运,你很喜欢黎昕哥哥吗?”
“嗯!”钱鸿运用力点头,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喜欢:“黎昕哥哥是我见过最能干、最厉害的人。”
避开他过于干净通透的目光,宋婉宁问:“那,是谁将你关在这山洞里的?你祖母呢?”
“我不知道!”钱鸿运的情绪一下子萎顿下来。他的眼圈红了红,眼眶中立刻蓄满眼泪:“姐姐我没撒谎,我真的不知道。”
“好,你不知道。姐姐相信你,你别哭!”凑唇,宋婉宁在他被泪水冲刷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脏脸上亲吻一下,“那你可否告诉姐姐,十天前,你爹爹让镖局送你和祖母去寒城,你们为何却跟着黎昕哥哥趁夜偷偷离开护镖队伍?”
“那些人要杀我和祖母!”像是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钱鸿运尖叫起来:“他们拿着那么长的大刀要砍死我和祖母,是黎昕哥哥救了我们。”
“那你和祖母有没有往护镖师傅们的饮水和食物中放东西?比如糖豆豆,或者,一些白色的粉末?”
“嗯?”钱鸿运怔了一下,继而低下头,不敢对视宋婉宁的眼睛:“那是黎昕哥哥给我的。黎昕哥哥说是茶叶没有毒。白天若赶路太累,服下后晚上能睡得香。”
这话让宋婉宁微微蹙眉:“你是在镖师们用大刀砍杀你和祖母之前将茶叶放进饮水中的,还是在那之后?”
“在他们砍杀我和祖母之前。”
果然!眸光一黯,宋婉宁再问:“黎昕哥哥一直跟着你们车队吗?”
“我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黎昕哥哥若不是一路跟着你们出城,要如何将茶叶交给你?”
“是离家那日我从庠序下学回来,在路上碰到黎昕哥哥,他给我的。”
“他为何要给你茶叶?是担心你旅途劳顿,休息不好吗?”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钱鸿运没有回答,他将头垂得更低,尚未长好的小白牙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
宋婉宁并不勉强他,只是用手搓搓钱鸿运的头发,话锋一转道:“那,那日夜晚,你和你的祖母陪着黎昕走出队伍,然后呢?然后你们到了哪里,干了啥呢?”
“然后……”钱鸿运思索了一下:“然后黎昕哥哥带我们藏在某个茅屋中渡过一晚上。等我睡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