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晨省的景象,对于皇贵妃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端坐于庆和正殿的正中,俯首可见那些列席而坐的后宫女子,一张张或谄媚或淡漠的娇美面容,掩盖着一份份叵测的居心。但是任她绝色倾城还是心怀七窍,终究是不得不在每日的清晨,对着自己俯首称臣。
这是身为皇贵妃至高无上的权利。就算是日复一日的这般情景,皇贵妃宫云绣还是喜欢晨省,因为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身为后宫之主的感觉。
抬眼见到有小太监悄然进了屋内,她认得,是庄嫔沈席君屋里的人。主仆二人低语片刻,瞧庄嫔面色凝重的模样,当是碰到了什么事。这女子此等犹豫不决的样子,倒是少见得很,她一贯的都是带着那样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淡然笑意,波澜不兴、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有些时候,越是这样心性倒越是危险,因为想要找到她的弱点,太难。
皇贵妃假作不知沈席君的两难模样,只与近身妃嫔闲聊,终究还是看到沈席君斟酌半晌,便离座在下首站定,福身道:“娘娘见谅,臣妾方才得报,内务府那边因查昨夜的案子出了些差池,因为皇上交待臣妾关心此案,所以放心不下得过去看看。先行告退,还请娘娘宽恕。”
皇贵妃浅笑点头道:“既然是皇上交待的,自然要紧,快去吧,别误了大事。”
沈席君对着其余几位高位妃子行礼告退,便领着思言和高进喜匆匆离去。
华妃看着沈席君的背影轻哼一声道:“不就几个刺客么,什么大事儿能急成这样,咱们都没走,她倒先走人了?”
皇贵妃宽慰道:“刺客都进了御花园了,还不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庄嫔懂事,知道替皇上分忧,你就体谅着点。”
华妃道:“事实不是明摆着是静贵妃冲着庄嫔去的,有什么好查的,姐姐你就是太放纵这些丫头了。”
皇贵妃但笑不语,将话题转开。
放纵吗?皇贵妃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或许在一开始,她的确对沈席君存有惜才拉拢之意,可是这女子太厉害。入宫一载有余,竟然将皇帝的心牢牢抓住,不但获准上书房随侍批奏、涉足朝政,甚至打破皇帝为孝贤皇后立下的规矩、接连十五之夜得以侍奉圣驾,就差直接入主坤宁宫了。这算什么?将要接替孝贤皇后的暗示吗?虽然猜不透皇帝究竟在预谋什么,但是,她几十年来没有得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染指分毫。
皇贵妃面上带笑,重又审视满席在她掌控之中的女子们,或许该庆幸当初沈席君拒绝了自己的拉拢邀约,不然如今在行事之时就得多些不必要的顾虑了。
沈席君带着两人疾步前行,不耐地对着高进喜问道:“怎么会这样,雍王他有何权力禁止我参与此案,要说事前涉足其间有失公允,那他自己又算什么?”
高进喜愁眉道:“提刑司的人带话过来便是这样了,奴才也不好多问。”
“让我协助查案是皇上的口谕,他有天大的理由也无权干涉我的行动。”沈席君驻足沉思一会儿,对思言和高进喜道,“我们不回景仁宫了,直接去内务府,我倒要看看这雍王怎么向我解释。”
思言一愣,疑虑道:“主子这便要去内务府?鸾辇就在宫外候着,不费太多……”
“没空浪费这些时间了。”沈席君摆手制止了思言的劝说,凝眉道,“这个雍王比我想象的要麻烦,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内务府地处皇宫东南侧,下设七司三院、分管宫廷皇室内外各类事物,素来是皇宫之中最为人丁兴旺的地方。
沈席君三人到达时正是午膳预备的时分,采办的内监宫女们进出往来,门庭若市。沈席君略感不快,顾不上招呼一路纷纷跪下行礼的内监宫女起身,直奔内务府正堂而去。
还未至大堂正门,便见左右两侧各有一名侍卫肃立。高进喜奇道:“这内务府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怎么今儿也派人驻守了,这是要防谁啊?”
沈席君停步探视,叹气道:“搞不好防的就是我这景仁宫庄嫔。”言罢便上前几步,果然见那两名侍卫默契地将手臂一挡,却是将沈席君拦在了门外。
“贵嫔娘娘留步,雍王有令,今日刑部提刑司在此彻查御花园行刺一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放肆!”思言上前两步站到沈席君身前怒道,“庄贵嫔娘娘鸾驾也是你等可以拦得的?娘娘奉皇上口谕,协助雍王查案,都给我退下。”
两人却是神色不变,齐齐躬身道:“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求娘娘体谅。”
沈席君见此二人举止言行训练有素,显然是有备而来,冷声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加为难,只是想请二位帮个忙,进去把雍王叫出来。能对皇上的口谕阳奉阴违,本宫倒想亲自问问他怎么回事。”
二人犯难地互看一眼,片刻之后,其中一人缓声道:“恕卑职难以从命,雍王他不在堂内,刚刚一刻之前便已经离开了。”
思言闻言正欲开口,却被从门内出来的内务府管事太监打断,急急地奔出门便对着沈席君跪下道:“奴才赵安见过庄主子,不知道庄主子驾到未曾出迎,求主子责罚。”
沈席君不耐地看他一眼道:“起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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