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满脸堆笑地起身,又与高进喜打了个照面,才道:“审案子的事儿奴才也算是略知一二,娘娘您来得真是不巧,雍王殿下刚刚和提刑司的几位大人出去了,您看是不是先行回宫用过午膳后再作打算……”说罢身形微侧,竟是个要请沈席君离去的姿势。
沈席君心下一沉,未待开口,便闻思言道:“怎么,连你也要赶我家主子走?”
赵安即刻变色惊呼道:“思言姑姑言重,奴才怎么敢赶娘娘走呢,姑姑莫要消遣奴才。”踟躇半晌,却见沈席君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赵安终于一跺脚,道“唉,实话说了吧,是雍王殿下临走前特地交待不准放娘娘进来,奴才也是没办法。”
“雍王特地交待?”沈席君心中一凛,没料到这雍王行事竟是如此乖张。却见高进喜上前扯过赵安,温声道:“赵公公,我家主子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前来办案的,昨夜在皇上面前答应得好好的,这雍王殿下不能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哪,您说是吧。”
见赵安故作体谅地点点头,高进喜继续道:“在这内务府哪,您是最明白的人,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然雍王殿下能连皇上的口谕都敢违抗?您肯定知道。”
赵安为难地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沈席君,低声道:“不是兄弟不肯说,只是雍王殿下是什么来头,我哪敢得罪?”
高进喜拍了拍他道:“公公,我家主子现在在宫里什么地位,您不该不清楚吧?这雍王常年不在宫里的,指不定改明儿又上哪个名山大川溜达去了。我家主子是明白人,不会为难你的,您忖度忖度。”
赵安面色愁苦地思量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道:“雍王殿下和提刑司的几位大人查案,咱家是不能旁听的,只能在外面伺候着。不过今天开头时,只有殿下和提刑宋大人两人个在审,那刺客半天也没说点什么出来,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交待了些事,隐约似乎有提到庄主子的名号。我看殿下和宋大人面色不善,好、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前后审了一个多时辰,后来估摸着皇上该下朝了,殿下便和宋大人一起去上书房面圣了,该是有什么事决断不下,要等皇上圣裁吧。”
沈席君敛目思量半天,沉声道:“这刺客能说的,不外乎昨夜动武的事,就值得雍王如此大动干戈?”
赵安不明就里,讪笑道:“主子不用担心,这刺客说的话,哪能作得数。奴才以为,雍王殿下兴许是不想劳烦娘娘……”
“行了,你这份情本宫记下了,回去歇着吧,雍王回来如实回答便是。”沈席君冷冷一笑,回头对思言和高进喜道,“跟我去上书房,我还真是好奇,究竟是哪儿得罪他萧靖垣了。”
午膳时分,本该是尚膳监的人伺候传膳的时间,可是当沈席君三人到达时,上书房前空无一人,只有总管太监高玉福一人踟躇徘徊在青白玉阶之旁,面上似带几分焦躁之色。
见到沈席君出现,高玉福猛然一惊,忙迎上行礼道:“给庄主子请安,这个点儿午膳都还未传,主子怎么就过来了?”
沈席君望一眼大门紧闭的上书房,浅笑道:“这几日接二连三地出事,我都好几日未曾来上书房伴驾,今日得闲、晋封的仪式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早些过来看看,也不知能不能为皇上帮上点忙。”
高玉福面露难色道:“庄主子体恤皇上劳苦,奴才本不该阻拦,只是雍王殿下进门前特地令侍卫闭门,说是有要事与皇上相商,还要奴才在门口守着。这会儿都进去好久了,奴才怕主子这会儿进去会不会不太方便哪。”
沈席君心中一寒,竟是未料到这萧靖垣连上书房前的御前侍卫和总管太监都使唤得了,轻叹一声对高玉福低声道:“高公公,既然如此,有些事席君也不便隐瞒。今日雍王与皇上商量之事定与我昨夜遇刺息息相关。只是由于雍王阻挠,那刺客的审办情况如今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真是怕完成不了皇上交待的事儿这才焦虑万分,还请公公相助。”
沈席君见高玉福神色之间似有动摇之意,继续道:“席君也不敢为难公公,只想麻烦公公进去向皇上通报一声,就说庄嫔来了在偏殿等候便是,毋需他言,皇上自然明白。”
沈席君言之切切、满目恳求之色,而思言更与高进喜一同跪下齐声求情,引得高玉福忙不迭地将他二人扶起,转身对沈席君道:“庄主子,您……请跟奴才过来吧。”
沈席君心下疑惑,摆手示意高进喜和思言留在外头等候,随即跟上了高玉福的脚步。
绕过上书房的正门,沈席君眼见高玉福从下人进出的边门进了上书房,估摸这方向应该是通往后厢。沈席君不由得愣住停下了脚步,却见高玉福又从边门伸出了头道:“委屈娘娘这一趟,请随奴才过来。”
沈席君浅笑以示并不介意,抬步跟上。果然,从边门直接进入了后厢,再一转弯,竟然听到书房前堂隐约传来皇帝与雍王、刑部提刑官宋浩然议事的声音。
沈席君猛然停步,低呼了一声:“高公公,你这是……”却见高玉福眼色闪躲,只是引领着沈席君继续前行,前堂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可辨。
待得高玉福站定,沈席君四下打量,估计已经身处皇帝御案的巨幅雕龙屏风之后。往日里自己在堂前随侍,自正门或偏殿侧门进出,倒真没料到御案之后竟还有这等宽敞的去处。转身便见高玉福已然缓缓退至远处恭立,低眉敛目,阴暗处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