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一声,工作调动又不是违法的事,事在人为。就这样,在我的撮合下,萧大秘在百忙中抽空进了一趟贤聚搂。事先还跟我嘲弄道:老头子从庄稼地里牵来一头老黄牛,不会下水,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他能管好一个派出所?萧大秘对老头子的用人方针曾多次进谏过,认为领导提拔干部要有最起码的准则,不能兴手拈来,把芝麻当黄豆种。其实老头子心里有谱的,看似随心所欲,却有远谋,除了几个半途坠马的,汪局和吴同学不是进了班子吗?连微不足道的小所长也当上了副局长。老头子用人也好似有原则的:老子只要看上你某一点,就把你引上道儿,至于怎么走下去那是你的事。也就是说,我把你当成是队伍中的一员,开拔过程中你是脱队、溜号还是一条道儿走到黑,选择权在于你,领路人并不干涉。汪局算是脱队了,可他至今对老队伍还是怀旧的,老张的提拔就是实例。惟有心成铁坨的萧大秘自己束缚了腿脚,原地不动,在我看来,他是那种被引上道后,还需要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骡子,而老头子恰恰属于不爱使唤僵绳的人。总结下来,好象他萧大秘才是老头子用人之道的另类人物,太中规中矩了,也难怪老头子的对他的评价:会针线活的男人。
知识分子永远是高姿态的,小所长在他大秘书长的眼里形同白丁,更何况小所长本身就是投胎在乡镇的,萧大秘对乡吏们向来没好感,也时常是他辛辣笔尖上的活靶,挑起来皮开肉绽,guan吏的劣根性在他萧大秘笔下表露无遗,像个手拿刀片子的外科医生,缝补之下,尽览内脏肉骨。有一回老头子拿着省党报上的杂文问萧大秘:你是乡间赤脚医生啊?那些乡镇干部病得不轻啊,草药不管用的,你直接学华佗,给他们脑子动刀子吧,有这技术吗?
反正,萧大秘觉得不正之风都是刮自乡野,也影响了城市气候,催发热岛效应。
大秘书长冲小所长第一句问话就带有医生口吻:到了城里,有些东西不适用了吧?我在旁野听出他的潜台词:你要是乡镇派出所所长,在那片黑土地上,没有你玩不转的,进了城你这个土皇di也沦落成贫民了,磕头也无门。
张所长长吁短叹:没想到配偶调动工作有这么难,早知道我就不进城了。那回萧大秘在张所长面前基本是摆着官府面孔,冠冕堂皇。一顿酒下来,张所长把自己喝成了农民相,红着脸膛求秘书长帮帮忙。我也帮着吆喝几声,说这点小事,你给教育局一个电话就搞定。萧大秘不干了,说你老余跟领导说句话的事,何别转弯磨角的。张所长一听,脸更红了,忙说千万别给市长添麻烦,岂敢岂敢。看来,他觉得那床被子的暖意是天公做美,不能人为铺张,适可而止,也算是自知之明吧。推就半天,萧大秘像个护住胸脯的妓女,扭扭捏捏着,未了,萧大秘惯用了那句行话:我试试看,违反原则的事可不敢,你先等信儿。妓女终于敞怀,你老张可不要抓嫖客,这回自己充当男主角吧,丢弃职业毛病,别指望吃霸王餐啦。老张很乖,要让秘书长吃定心丸:现在办事都得花钱,萧秘书长说个数。这话搁到现在,除非张局长给逮进号子里,在面对律师时的悄悄话儿,否则你就是罐上辣椒水,也甭想掏出这样的舌根来。可那时候不一样,刚入城的队伍还带着游击习气嘛,总脱不开俗字。嫖客出价,妓女反而翻脸了,整得像是一夜情,玷污了纯洁少妇红墙之外的性福之花儿,萧大秘当即翻了知识分子的薄脸皮儿,铿锵有力道:收起你过去的那一套,有钱是吧?你找别人去啊。甩袖而走,还连带着骂我老余,往后少叫上他,跟这种人打交道是太俗气。张所长彻底懵住了,我说过他那张脸跟我一样,始终雕刻着农民本色,那表情好似是拿钱买谷种,农机站抛出一句:您上粮站直接买粮得了,省得下种。他老张就是这一副嘴脸,可能在乡镇见惯钱事买卖了,估计鸡鸭鹅捎带上门的场合也不少,于是跟萧大秘的官话儿一样,立正稍息操令一般,也能脱口而出。可他终究不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是位拿匕首刺杀不正之风的风中斗士,结果弄巧成拙,斗士风一般逃遁了
也正因为过去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萧大秘开始不太自信了,约个分局小局长,他这个大秘书长还要让个司机张罗,势况日衰啊。大凡是有求于人的,在官场上大都靠人情来买单,你过去给我打通过门路,那这回你开车经过时,我不收路费,这样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君子之交风范,一码归一码,你不给我风,就甭想着雨,呼风唤雨非一人所能及,得绑到一块儿,方能同舟共济,乘风破浪。
对于此类规则城乡也好似二元式分化结构,好比乡间河上野鸭跟城市广场飞鸽,都能飞腾,但画面效果不同,一个容易诱发人的口味,遵从烹调程序;而另一个却被摄像头捕捉,遵循打印规则,相比之下,艺术领域的精神享受总高于物质上的味觉:真规则是一门艺术。
张局还是礼貌地朝萧大秘招呼一声,说难得跟市领导坐到一起,以后还请领导多下去走走,指导工作。萧大秘起身跟张局握了握手,说还是你张局忙啊,约你吃个饭还得提前预约啊。官场客套寒暄,张局也早娴熟,至于过去的那番冷场也不再回味,毕竟是自己跳出了规则之外,打破了艺术美感,从这个角度上看,人家秘书长说的在理。上级称呼下级也有些诀窍在里面,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首先得从“小”字被人叫起,倘若您老不求进步,总被人使唤着做事,这小字就极有可能叫到你退休,无论年纪大小,包括后辈,也都这么称呼你了,其实你是被叫老的,谁让你不上进在姓前挂个“长”字呢。您上进了,带“长”字了,刚开始可能让人不太习惯,叫出“小”字后马上又改口叫“长”了。对于上级领导来说,他是最不习惯的,所以,你得耐心一点,终有那么一天,领导也冲你叫出个“长”字来,那说明,你这个“长”字坐稳当了。到了下属单位,上级领导一般都会呼出“长”字来,因为你不光面对着上级领导,还有你得下属在场,有下属在场,那就是官家场合,这个“长”字既代表官方场合的严肃性,又能避讳亲近关系,假如你是领导的秘书出身,出头后被领导安排到下面坐了一把手,领导在正式场合下绝不会叫你过去的“小”字来,到了私下场合,领导自然要拿出家长作风来,垂问你这小子进步的咋样。那才是掏心窝的话儿。而对于本来就没有亲近关系的下属,领导自始至终会叫你“长”字,有了“长”字就有对比,就有了高低,也就让你时刻牢记自己的辈分,除非你在酒着上把领导罐多了,他偶然会拍拍你的肩膀,称兄道弟一般吼出“老”“小”字眼。
跟前次比较,萧大秘这回叫“张局”了,称呼转换实质是萧大秘的心态变换,过去那个小所长在他眼里还不是官谓,叫起来跟我老余一样,属于永不上进之类的。这回不同了,一方面有些显示官衔高低,却又透出一点亲近的味道,这点有悖于称谓规则。这种亲近不是说话口气,而是眼神,我总感到萧大秘的眼神总朝下,而这正是老张当年在他萧大秘前的表现。
料不成,那场合又要重演一次,主次颠倒?他萧大秘也有求人的时候,向警察求帮,能有啥好事啊?
千杯万盏,总要从酒精里挥发出主题,萧大秘终于道出了今晚的主题:听说你们最近抓了一批聚众赌博的?张局点头说,上次不是刚开过全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会议吗,汪局长亲自挂头,要求严打娱乐场所黄毒赌,各区都动起来了,抓了不少,我这个主管刑侦的熬了好几宿,总算有些收获,萧秘书长需要一线材料的话,我明天就叫办公室给你送一份来。
萧大秘摆摆手,吸了口烟,说今晚上咱哥三在一起喝酒不谈公事。
奶奶个胸啊,知识分子也一个鸟样儿,酒一上头,就跟人拜把子了,管你是白丁还是红丁啊?
问题是,我所熟悉的萧大秘就算喝趴下了,也始终把领带护理好,不让丝条上沾有半点污迹,谈何跟酒囊饭袋之流合污到一块儿,称兄道弟起来,着实很是反常啊。
萧大秘给张局点上烟,压低嗓门说:不满你说,我有个朋友的亲戚也在里头,听说没什么不良嗜好,平常就爱打点麻将,咱谁不好那一手啊,咋就给你们逮进去了呢?
我喷出一口浓烟来,差点没呛着,把双手递到老张跟前:得,张大局长,我这双手码长城老遭罪,您啊,给我带上能晃铛得玩意儿,让我解脱吧,我一定感谢政府还来不及,哈哈!
老张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着抽烟。萧大秘推了我一把,说讲正经事儿,你老余别跟着起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轮到张局长发官话了:萧秘书长,你知道,这种场面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不够判的,到时候罚点款也都放了,一切按法律办事。
这话一出,萧大秘的表情当时就僵硬住了,连烟蒂也忘了丢,差点烧到手指。
他两个人的事,有着历史恩怨,我自当不好插言,可总觉得老张用话把萧大秘将在那里,实在叫秘书长面子没地方搁了,于是我圆场道:判不判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啊?
老张彻底装相上,说老余你有所不知啊,现在是法治社会啊,不像过去放一个人那么简单了,逮一个人要有法律依据,放一个人也该有理由吧?只要不是职业赌徒,不是庄家,我在这里给萧秘书长保证,肯定放人!
萧大秘终于挤出一丝尴尬的笑纹来,恢复了秘书长的常态:张局说的对,依法办事,依法办事。
这主题暂且就这么搁下了,继续喝酒,萧大秘开始关心起老张的家庭来,问他爱人现在在哪所学校,然后又说过去自己太较真,没帮上什么忙,让对方海涵。老张有些不自然起来,干笑两声说,那是自己不懂事,让萧秘书长见笑了,老婆最终在汪局的关照下,调进城里的。
杯酒释怀,双方好似是一笑了之,可我发现这张局长嘴里时不时卷出汪局来,好比是在跟萧大秘行着酒令,总能压制住对方,处于强势。
这时候,韩老板端着酒杯进来了,这也是惯例,酒店老板对官方酒客的礼貌之举,喝几口,叫几句往后多关照,有来有往,不已乐乎。韩老板一叫嚣,叫来了一大群,个个红光满面的,踉跄着进来陪酒,都说你秘书长独自偷饮,不与民同乐,咱先干为敬。大都是下面局级单位的吃客,这种场合也不是他萧大秘所能左右了的,都自损成平头百姓了,你还摆上官长架子,不跟人同乐碰杯,等酒醒后谁还敢巴结你啊。
所以,萧大秘今晚的主题基本被搅局了,没了下文。人家老张的电话从上场叫唤到下场,没理由陪你秘书长大人磨嘴皮子了,跟韩老板招呼一声记到我帐上,然后提前奔赴下一场了。临出门还跟秘书长说:到时候电话联系,您放心,只要没大问题,人自然毫发不损。
等周围清净了下来,只有我在场了,萧大秘抓起酒瓶直接吞了几大口,喘着粗气,圆睁红眼骂道:奶奶个胸,你瞅瞅,老头子当年牵了头白眼狼进城的。
奶奶个胸啊,你大秘书长有气也只能朝人大主任头上撒野了,谁让他没发挥最后余热,给你挪个位置啊?!
碰到节假日,我们司机有时候也能偷空休息,因为再忙的领导也有歇口气的时候。我们除了对外饭局麻台上交流,彼此之间偶然也会小聚的,那种场合脱离了司机室,也能交流出一点别样的味道来。也只有那时候,我们才忘却了自己身份,也不大愿意谈车轮子的事了。对于谁做东,我们之间也有约定俗成,将该月各自跑车的项目列举一次,最后变成“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规则,谁排第一谁掌舵,公平合理。领导外出无怪乎奠基、剪彩、视察三个项目,当然会议除外,那玩意实在太频繁,一般被我们剔除游戏规则之外。奠基仪式自然少不了石头,石碑分量足,也形象;剪彩也少不了道具,那就石剪刀了,也很生动;至于视察联想到“布”确实有点牵强了,觉得领导视察一般要钻出小车,开动自己两个轮子的,没有步伐,何乃视察啊?于是将“布”套用在“步”字上,觉得很牵强,假如时光倒退几十年去,倒十挺贴切的,那时候刚打下江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官方步履迈出时也保留原始状态——布鞋嘛。反正是凑齐了,完整的游戏规则,砍杀起来也很有意思,谁是王者,那你得出点血,你捞得多啊,也该分田斗土豪的。
这种司机间的潜规则没有官场那般深奥,通俗易懂,连孩子都会,可对于发明者来说,简直是一种创举。奇怪的是,谁也不知道该规则的发明专利人是谁,我为此还跟“半边嘴”考究过,老江湖也一知半解的,说反正年代够久的,推算到刚解放时比较合适。至于是哪位老前辈挖空心思灵活运用这一古老游戏规则的,成了无法揭开的迷了。但有一点比较符合,那就是“布”字进化上,从原始“布”鞋进化成谐音“步”伐,实际是时代的产物,就好比猿猴有那么一天把自己尾巴磨蹭掉了,才有了人类一样。你非得要知道猿猴是怎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忍受割爱的,达尔文老人家也给不出答案来。
过去开奥迪,我的手指除了搭在方向盘上,摆除的图案花样累积起来,也够开家小型模具店了,揣入兜里的,抱进车肚子的,包括手指本身,也都五光十色过。那玩意儿拿得光明正大啊,理直气壮,无须遮掩的,来者有份嘛。至于说包装里的分量轻重,也只有收获人自己知道的。所以,那时候司机们碰头时,我是常胜将军,给他们买单也大方,谁叫咱出手次数多啊,甭管是石头还是布,最终的王者是我,犒劳三军,理所当然。司机们此类潜规则到了领导眼里,那你就是池中之鱼,一目了然,跟官场规则一比较,他们是脑瘤科,我们是小儿科,都是病态,根治起来是天壤之别的。患有脑瘤重疾的他们却一点不糊涂,并不干涉车骑们的内政,有时候还会有意无意地问上一句:你们那帮家伙又凑到一块了吧?谁出血啊?在你响亮应答一声“我”时,你能从后镜里看出他得意神色,车骑是赢家,那车主才是幕后真正王者啊。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小车司机改了车主后,容易对照过去,对照之下就有失落或满足了。失落时叹一句:以前领导真好,屁股从来不闲着,连上卫生间,门外都有人伺候着。满足了也自豪一番:还是现在的领导好,过去那位就知道守侯坐机电话,不深入群众,典型官僚主义啊!
私下我跟老头子也交流过游戏心得,总觉得这样玩下去好象在戳领导后梁骨,叫领导打喷嚏。老头子哈哈乐道:你们司机这叫鼠目寸光,只知道贪吃,领导能在乎那点破玩意儿吗?还不是为了工作嘛,我们有时候啊,也让人摆布的,身不由己。
跟吴同学混了不少日子,除了繁杂的会议,我的手除了握方向盘,还没有出手的机会,也就整不出游戏图案了。今天算是破例,我终于有机会先用手指攒下一把剪刀来,放进武器库里。
凯云集团是做电器的,算得上本市轻工龙头老大了,是上市企业,创税大户,搁进省里也排在前列,所以,这回剪刀一定是“十八子”名牌类的,一准剪出金花来。
看小欧同志今早的神气劲,就知道晴空万里了。
按照惯例,这种场合的剪彩是少不了四大班子的,小姜的电话已遥控上我了,说也正赶往凯云,碰面再聊。听小姜说过,老头子坐在人大,除了会多,就数“石头剪刀”多了,跟过去相比,现在视察的机会少了,无须拖着老腿亲历而为了。吴同学过去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的,也轮不到她,几位副市长把她挤兑在后,她也心甘情愿,老头子也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女同学是厚积薄发。所以,过去在一起战斗的日子里,两位同学始终保持着距离,好似人为设置一道“三八”线,给别人看的。前面我已说过,在老头子身上,我只闻到过一次吴同学的香水味,兴许是吴同学的高跟鞋不习惯乡间小路,一不小心崴了脚,让走在前面的老男人搀扶了一把吧。也难怪,两人都不带秘书跟班,旁人谁敢插手啊?风言在前啊,未落雨点,那也让人远远躲开着。
凯云集团位于城北开发区,也正是老头子过去的干将杨主任的地盘,现在是杨区长了。老头子这次过去拿剪刀,也算是故园重游,那地方从废墟开发成工业园,是老头子披星戴月奔波的结果,也是老头子引以为豪的政绩项目之一。他曾经跟杨主任放过话:工业园起了,区长的位子就是你的。而凯云总裁钟老板也是来自a县的,是老头子故交,双方老辈人曾经在一起挖过煤炭,到了坑下那都是生死之交的。老头子在a县当政时,钟总还只是一家快倒闭的小电器厂厂长,后来是老头子把他调过来的。老头子在商场上的死党不多,钟总算一个,别看“王圣水”巴结得很勤快,在老头子眼里,他就是一个暴发户,搁在过去那就是投资倒把得主儿,够判的了,这样的人老头子只表面应付,甭想跟他称兄道弟的。上回过生日,我原本想到杨区长和钟总会到场的,结果都是缺席,其中原由也只有他们这些死党之间知道了,死党即便是过期的,也不大可能萎谢的,花衰根也存啊,除非连根拔起。
快到工业园时,小欧照常电话遥控,提前通知那边吴市长快到了,还问市委那边有哪位领导到场。然后回头问吴同学:下午还上氮肥厂吗?吴同学说,剪彩后直接过去,你没告诉区政府吧?胖妞笑道:您要微服私访,我哪敢透露消息啊,上次有那帮人陪着,很多人没敢说真话。不大工夫就到了工业园,锣鼓阵阵中,彩旗飘扬,红毯高台,舞狮队伍摇头摆尾的,好不热闹。正中央挂着条幅:xx设备上线剪彩仪式。看来凯云的投产规模越来越大了,单就厂区面积就算得上是工业园的土豪了。我将小车开进大门,停靠在办公楼前,大楼台阶上早有一大群人恭身迎候,个个穿着整齐,胸配彩花,喜笑颜开。钟总也快50岁的人了,标准“地中海”式发型,足以显示商业分泌物有多雄厚,那每根衰亡凋落的发丝,都奉献给了凯云这块厚土,树起栋栋楼房车间。身着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彬彬有礼地将领导和秘书引出小车,在钟总带领下,凯云人争先恐后伸出热情双手,感谢常务副市长百忙中抽空来耍“剪刀”钟总头前带路,将两位女性引进了大楼。我溜达在后头,站在门前先点了根烟,早有人跟我寒暄上了,一看就是后勤接待的,领着我上了招待室,自然给我先塞上两包香烟,好茶好果地摆上来。招待室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外来客,见惯了这种场合也不足为怪。几大班子中,遇到这类“剪刀”事儿的,政府始终走在前头,市委是幕后操盘,除非重大项目仪式,一般也只委派主管常委到场,算是天大面子了,至于人大政协老领导们,步伐虽说要缓慢些,只要你邀请了,一准是主任、主席亲自驾临。此类场合,也是一线、二线的显著区别,前者有选择性,看你面子大小而定;后一个来者不拒,管你黑脸还是白脸,老子是远视,凑近了都一个鸟样子,反正屁股都坐疼了,急需跑动下。坐了有好大一会儿,有人引领着刚哥进来了,有刚哥在场,气氛就是不一样。他立刻将里面的工作人员打发走了,说跟余哥交交心。旁人一听自然主动回避了,奶奶个胸,整得像组织部来考察干部谈话似的,一对一交流,甚为神秘。没旁人了,他发起了牢骚,说老板也真的,自己不来,也该叫上常委啊,非得让让我给姓杨的开车,他快把自己当老板替身了,啥人啊?我说老板为什么需要秘书,那也是一种脱身之处,啥事都要老板亲自出面,不整成三陪了吗?其实我明白,这地盘即使在老头子退线了,壹号眼里还是见外,有意避开老头子,有老头子在的场合,壹号好似让位了,由他人大主任做主了,倚老卖老。眼不见心不烦,这句俗话很适合高层官僚会晤规则。刚哥壹听嘿笑两声,然后话锋一转,车轮改道了,诡秘地靠近我,说道,你们那位大秘书长开始紧张了吧?不是老张不给他面子,是问题不小,汪局亲自过问了。听口气,这回抓赌好似没那么简单,有醉翁之意在里头,而且,昨晚上老张赶赴的后半场就是他刚哥摆下的。我想从刚哥口里进一步探出老萧的用意,于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说,不就是码长城吗?照他们公安局的做法,你我都得进去享受公家饭。说外行话了不是,咱是警察出身,大凡是丢进去的,哪个不是彻底盘查,你以为我们吃干饭的啊?这档子事极有可能要移交检察院的。一听到检察院三个字,我才明白老萧为什么厚着脸皮求一个分局小局长了,进那里面都带着“公”字不是?涉及到职务啊,难不成老萧本身给牵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