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正打算将两人往正厅里送,却听门外莫管家唱道:“少府黄山恒黄都水,敬贺陆将军乔迁……”
这黄山恒也是修业坊里的邻居,在少府做事,身居都水监丞,掌管水利漕运的从七品小官。只不过住得靠东,并不熟悉,也是发过了帖的。这黄都水便是这家的家长,倒也卖了面子,亲自来了。
那韦曈连忙拦住了陆鸿,笑道:“你手上事多,自去忙,我这里有王兄弟陪着便可。”
陆鸿连声告罪,叮嘱王正好生照看之后,便疾步走了出去迎接。
不一会修业坊大大小小的邻居有的是家主亲自到来,有些祖上煊赫的门第,便派了子侄前来,有的干脆只让下人送了贺礼,并未留下吃酒。
这些结果大多都在陆鸿的意料之中,小五子代他送帖回来时,他便特地问过各家收帖的态度,有些热情,有些客气,有些冷淡,有些敬而远之,他便料到今日会是这般境况。
因此他并未指望这场酒宴能办得多么热闹,大家聚起两桌人来吃吃喝喝,邻里之间互相熟悉交流一回,也便罢了。
大周朝和前唐一样,都是个门阀社会,这里的人们看重家族,看重背景,看重关系,在这自诩尊贵的神都尤甚。
陆鸿如今虽然官居四品,但是除了这些,他在这偌大的洛阳城中显然并没有甚么值得称道的东西……
因此他的邻居们对这个在修业坊新近红火起来的邻居,虽然没有抱着敌意,但至少也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情来。
这些能够在寸土寸金的神都安家落户的人们,至少是曾经荣耀过的,他们或者与“七宗六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或者都是一方小姓——即在某道州县之中小有名望的族户——他们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些好像韦家人一般的矜持与自重。
而陆鸿这个新崛起的将军,在他们的眼里依旧只是一个小人物,或者说,一个“暴发户”罢了。
况且,这些邻居们当然更愿意趁着这个难得的休沐日,和推迟宵禁的大好时光,去“走亲访友”,继续为他们个人的出路和家族的延续努力……
陆鸿看看邻居们来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叫莫管家开席,自己也离开大门,开始迈步向客厅里走去。
他刚跨出没两步,便看到小五子板着脸走了过来,在他身前停住了脚,抱着手臂,双眼无神地望着门外静悄悄的大直巷。
他忽然吐了一口长气,硬邦邦地说道:“鸿哥,这帮人太不像话了!”
陆鸿给他说得一愣,问道:“咋了,不是都来了吗?”
小五子瞪了他一眼,兀自愤愤难平,努力压低了嗓音道:“你不瞧瞧来的都是些甚么人,南边那个崔家的,只派了一个半大后生来!不就是和清河崔氏沾点儿亲故吗,还瞧不起人了?”
陆鸿正要劝解他,让他消消气,小五子跟着又道:“还有你瞧瞧那些礼单,多寒碜……我他妈懒得说了,你自个儿回去瞧罢!”他指着旁边一脸苦闷的莫管家说,“老莫,今天晚上你陪客人吃饭,咱们不上桌
了!”
莫管家“啊?”了一声,苦笑道:“胡相公,我只是个下人,这怎么成?”
陆鸿被他逗得笑了,挥挥手让莫管家自去忙活,留个机灵点儿的门子在外头应着便是了。
他还是难得瞧见小五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左右看看又并不见三流子的人影,说道:“你少扯,老韦家的人还在呢,我便是冲他面子也得陪着……这回怎么是你来发牢骚了,这不像是你们一贯的做派啊——三流子呢?”
小五子把嘴角往厨房一努,没好气地说:“他让厨子减菜去了,说一桌上六个菜,吃完叫他们滚蛋。”
陆鸿心想这才有点儿合理了,笑着向小五子道:“你俩少胡来,去让他别搅事!实在瞧不下眼啊,就出去下馆子去,算我头上。”
他脸上虽然笑着,心里毕竟也觉得有些沮丧。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四品不是?哪怕是粉饰面子哩,人不来礼也送点儿差不多的啊,难道还怕我不还了?
但是他是一家之长,不能在弟兄们面前发牢骚,不仅如此,他还要尽量地和颜悦色,把每个人都照顾周全,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气量,才不至于砸了陆府这块招牌!
这样的话,别人哪怕依然瞧不上他,也不得不说一声:陆府的这位当主是个体面人……
看着小五子的背影消失在正厅的外的拐角,陆鸿本来无可所谓的态度也悄然起了变化。他暗暗捏起了拳头,心里想着:哼,不就是个神都?一群破落户也狗眼瞧人低?
——瞧我能不能站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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