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见太子之前,陆鸿又问了广平一次,找他到底有甚么事。
这一次他问得很认真,认真得剔除了一切的杂质,让人自然而然地关注到事件的本身,而不是那些令人尴尬的细枝末节。
但是广平依然没有回答,脸颊依然有些红,有些烫——这是因为,她其实并没有事情找他,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去找他。
或许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她在心中接受了这个理由,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为过去的事情道歉。
所以她看着陆鸿说道:“对不起。”
陆鸿没有吱声,他明白广平的意思,她还在为参与“夺职”的那件事而感到抱歉,或者说后悔。
他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了一句:“那不是你的错。”
然后走进了太子见客的大厅。
大厅比陈州王接见陆鸿的那个小屋果然要宽敞得多,但是并没有那件屋子明亮。
厅中有些阴暗,并没有因此而多点两盏灯。
正中的上位坐着一位有些胖,甚至可以说有些臃肿累赘的人,微微阖着双眼,胸膛几乎看不到甚么起伏,看起来似乎精神状况有些堪忧。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好像命不久矣的人物都不像是一位太子。
但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几分温和与庄严的高贵气度,至少能否反映出一点儿端倪来——总之,他至少是一位贵人。
陆鸿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眼前这个人物,曾经有一次几乎便要见到了,但终究失之交臂。
就在那一次,陆鸿从一个看似毫无背景的军官,变成了陈州王阵营的人……
所以他没想到这位东宫之主,原来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锋芒,同时也不具备丝毫锐气的人。
他有些黯然。
如果将三位皇子并肩让他选择的话,其实他更愿意选择面前这位,因为当自己站在太子面前的时候,心中很坦然,很舒服——陈州王虽然能令人折服,却并不舒服。
陆鸿心中不禁有些犹豫,是不是该把想好的计划推出来,推到这位让他感到坦然和舒服的太子身上……
“陆见渔。”太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带着几分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有些苦涩的笑容,但仍然是那么温和地对他说话,“你很好,很不错,感谢你将我们救出来,并且带到了这里。”
陆鸿有些动容。
对于这次会面,他在心中思考过无数种开场,却从没想过太子甚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向他道谢。
他为丰庆帝打过大大小小上百仗,对方赏赐了他足够的官爵、权力、风光和财富,但是没有向他道谢。
他为陈州王硬生生打出一片天地,鞍前马后几死还生,陈州王视他为心腹,推心置腹的心腹;甚至视他为肱骨,言听计从的肱骨,但是没有向他道谢。
他从未专门为太子做过甚么,即便是救了他,也是为了抢夺丰庆帝而顺便所为,但是太子向他道了谢……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诚意,那是一种真心实意的道谢,就像广平对他的抱歉一样,发自内心,而没有半点儿作伪。
那是一种普通人对普通人的,或者说平等的交流。
所以他没有想到。
他好一阵没有说话。
太子静静地看着他,许是觉得光线太过黯淡了,始终瞧不清他的面目,于是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臂,轻轻地招了招手,和蔼地说:“过来,走近些。”
他说话时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于是陆鸿无法拒绝这个要求,恭恭敬敬地向前走了两步。
太子眯着眼,仍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是他没有再要求陆鸿更近一点,而是宁愿自己多费一些心神,甚至从椅子当中坐正了一些,努力打量着对方。
广平似乎察觉到了甚么,双手绞着衣衫,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
过了半晌,太子终于又靠回了座椅当中,微微笑了起来,喃喃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
陆鸿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太子稍稍仰着头,然后像在追忆一般,接着说道:“记得去年西苑大演武的时候,太子妃便和我说,你很像江山那孩子。那时隔着太远,我的视力也很一般,因此也不知是真是假,今日难得有机会仔细瞧瞧,才确信太子妃说得不错。”
陆鸿的心中忽然生出几分酸楚,至于来时心中动的那些念头,早已消失在了九霄云外。
广平不知道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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