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卫说是三王子殿下来看他,摸索着便要下跪。
重英一把扶住了他,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你且坐下——”
重英将老人扶至木廊上坐下。老人模糊的目光中不胜悲切,声音中却带着令人心酸的平静:“那日我儿猎得红狐一只。我对他说红狐乃兽中灵物,叫他放了。他却不肯听,强自将那红狐剥了皮毛拿去售买,果然未几日便招来报应——”
重英道:“老人家,你怀疑是那红狐的魂魄前来索命么?”
老人非常肯定地道:“这万不会错!那夜我哄着孙儿在房中读书,我儿在外面劈柴。突然听见我儿一声惨叫,劈柴声停了下来。我摸出门去看,我儿已然殒命。而院中,除了一轮满月之外,并无半点人迹。若非是红狐魂魄前来索命,谁又能有这般快的速度,于片刻之间杀人剖心,消遁无影?”
重英凝眉沉吟道:“不管凶手是狐是人,我们都一定会将他抓住,替你家孩儿报仇。”
老人却摇了摇头道:“三殿下,原是我儿冒犯狐仙,狐仙找他偿命亦是理所当然。我已是即将入土之人,与我儿相见之期不远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盼狐仙能放过我这未成年的孙儿……”
重英道:“事情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久不说话的萧子玉突然打断了重英的话道:“老人家的猜想很有道理……不知那张红狐皮现在何处?”
老人道:“好像是被寨北做毛皮生意的张大富买了去——”
萧子玉点点头,对重英道:“咱们走罢——”
重英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子玉眼光制止。
走出这户人家后,重英不甘地道:“师兄,案件尚未调查清楚,难道你真信狐仙索命之说吗?”
萧子玉道:“我们信不信无关紧要。这老人家既然深信不疑,以此求得一个心安也好。你又何必告诉他,他的儿子是无辜被人所害。”
重英想了一下,恍然道:“师兄说得不错——人死不能复生,他能以此求个心安最好。”
萧子玉突然向我问道:“雪颜姑娘,你那朋友可是狐族?你可要去张大富家看看那张狐皮?”
“媚雅虽是红狐,但五百年前已然法力不弱,五百年后更不可能被一个寻常猎户捕杀!我不去看——”我心中惊跳,口中却断然拒绝道。
我心里明白,适才的黄狐已叫我胆颤魂飞,此时我是不敢面对红狐皮毛的,无论那是不是媚雅。
萧子玉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寨守府衙,在府衙中用过晚饭,待天色黑透,便各自前住城北、城西、城东潜伏。
我守的地方是城北。
清冷白亮的月光从幢幢木楼的罅隙里洒下来,明与暗的交错对比,造成一种近乎诡异的美。
我站在木楼的阴影里,看着月色渐渐升至中天,世界渐渐沉沉睡去。忽然记起白天城南老人提到过的那只红狐。
我纵然分明知道,那决不会是媚雅的原身,此时还是禁不住想要去看看。
轻轻跃起身,沿着每户人家的楼顶向院子里望。我的白衣此时与月光融为一体,很好地掩饰了我的影踪。
我看到有的院子里堆积着珍贵的木材,散发出沉香和檀香的气味。有的院子里悬挂着动物的毛皮,有微微的令人作呕的血味。有的院子里种植着花草,随微风浮动,送来淡淡的花香。有的院子里空无一物,像是被废弃许久一般……
突然,在一户院宇宏阔的人家的木廊下,一张棕红的狐皮像一团幽暗的火焰般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无声地飘下楼顶,站在木廊柱子后浓重的阴影里,看着月光照耀下的那张狐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