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凛地立于天地间,不畏寒风,不畏流言。这味道让绍筝没来由地涌起疼惜,似是失落许久的宝物终于回归。之前的种种状况,或因紧张,或因急迫,她竟没来得及发现狐狸散发的冷香。不是老人们都说狐狸的体味是骚的吗?绍筝不愿多想下去,深觉哪怕想想都是唐突。
狐狸似有所觉,缓缓睁开双眸,正与绍筝的目光相对。她心中一紧,绍筝的目光,为何熟悉若此?明明是个陌生的小孩子,那人不可能在这里的,何况还是这般……忆及过往种种,狐狸心中苦楚,不愿多想。
“好了。”她声音淡淡的。
“多谢前辈!”绍筝见她神色恹恹的,也不敢多问。
真是个傻孩子,我伤了你又治好你,你还对我言谢。狐狸暗笑。她对这孩子的老实颇为满意,缓声道:“之前我醒了,见不到你,便四处查看了一番,想是你有事离开……”
难怪这一地异样。绍筝了然。“我去弄了些吃的。想前辈重伤,定是需要些吃食补充体力,就打了些鱼,”说着,倒出背篓里大大小小的鱼,恭敬地铺在狐狸面前,“前辈将就用些吧。”说罢,自己也盘腿坐在旁边,掏出背篓里已经干、硬的干粮,就着溪水吞、咽起来。
狐狸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一地的生鱼,表情古怪。
“怎么了?前辈不喜欢?”哦,她想起来狐狸似乎爱吃的是鸡,或者兔子?可这黑灯瞎火她到哪里去弄?
“你当我是那茹毛饮血的禽、兽一类吗?”狐狸沉声道。生的你让我怎么吃?
“额……”绍筝一口硬、干粮险些呛到。她又忘了这狐狸其实是个……女人。
狐狸撇过头,看都不看那堆鱼,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样子。
绍筝愕然。她犹豫半晌,下了极大决心般,“那……那我为前辈把这鱼烤熟吧,只是我厨艺不精,要委屈前辈了……”
狐狸撇了她一眼,又不再理她,那意思“既然如此,还啰嗦什么”。
绍筝无奈,只得寻了些枯枝,面前引着一堆火,又剥洗干净几根细树枝,将鱼叉了,架于火上。
狐狸的脸都要黑透了,这是什么物事?烤鱼吗?黑炭吧!她好不容易忍受了半刻的烟呛,本以为终于可以吃到熟鱼肉,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她撇过头,瞧都不瞧一眼被熏得黑透的绍筝热情地举到面前的鱼。
额……我早就说过我厨艺不精。绍筝尴尬地扎着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蠢材!连个鱼都烤不好!”狐狸抱怨道。其实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她本不该如此责怪,且她饿一顿两顿也不会如何。只是不知为何竟管不住自己,跋扈起来。
绍筝无辜地眨眨眼,心道好挑剔的一只狐狸。不过帮人……帮狐帮到底吧。她记得之前看到过近处有几株野果树,那果子应该是能吃的,她过去在山中练功时曾好奇尝过,虽不算十分美味,却也酸甜可口。想到此,她只好道:“前辈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说罢,又走了。
狐狸也觉自己过分,毕竟二人非亲非故,对方又救过自己性命,真不该如此难为。她暗叹一声,按捺下异样的情绪,闭上眼假寐。
不过一刻钟,那孩子回转,青布衫子前襟兜着一下子果子。“前辈吃这个吧,我之前尝过的,味道不错!”
狐狸倏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这个满脸黑痕的孩子。
“明月,尝尝这个,味道不错!你肯定会喜欢!”已经过了多少年了?那个人,那些话,又一股脑地涌上来。狐狸几乎要潸然泪下。她默不作声地吞、咽掉野果,心中说不清是甜、涩还是酸苦。
绍筝见她总算不挑剔了,才稍觉安心,终于可以坐下继续啃自己的干粮了。
玉兔东升,整个林子都安静下来,偶尔有猫头鹰不安分的叫声。凉风袭来,吹皱绍筝身、上单薄的青布衫。她睡得熟,蜷缩着身、子不自觉地搂紧了自己。
狐狸专注地看着她恬静的小脸,种种思绪又充、盈上来,这样安静的夜晚让人不经意间会回忆往事。
那孩子因为夜凉,睡得颇不安稳,下意识地朝着温暖凑近,只觉得身边毛、茸茸暖烘烘的,像极了母后冬日里披在外面的裘氅,她又朝那温暖处靠了靠,搂紧。
狐狸被她动作吓了一跳,眼见她搂紧自己,小脸埋、在了自己的小、腹、间。狐狸微赧,除了那人,她并不习惯与他人如此亲近,刚想推开,忽然听那孩子喃喃地道:“母后……”
狐狸皱眉,终究没忍心推开那个小小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