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深沉的痛一闪而逝,微白的手指不自禁抱紧了怀里的人,连声呢喃:“浅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然而,怀里的人却用力抓住了他的手,吃力地蠕动着双唇:“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细如蚊蚋的声音传来,有如千钧之力,给了上官玄锦当头一棒,他一贯稳如磐石的手臂蓦然一抖,若狂的欣喜自心头猝然退去。
他低首,看着那张苍白的几近透明的娇颜,眼前蓦然浮现那个包在襁褓中的已成人形、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孩,心,乍然一痛,好似在刹那间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冷的彻骨,痛的令人窒息。
他的孩子!
他和浅浅的孩子!
他极力压下了蚀骨的痛楚,温柔地对着浅浅微笑,柔声轻哄:“你身上的毒还未解,我让太医先给你把把脉……”
浅浅定定地看着他,心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他明明笑的那么温柔,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笑是那么的勉强?为什么那一惯深邃坚定的眼神此刻却是那么的闪烁不定?
他,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在心里。
“孩子在哪儿?我要见他(她)!”浅浅固执地重复着内心的迫切,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起身,她倔强地看着他,虚弱的声音几乎在恳求,“你让我……见见孩子好不好?”
上官玄锦身子晃了晃,黑眸一凝,一抹悲凉的哀恸从眸中升起,由浅渐深。他沉静半晌,才抚着胸口,急急的喘气,哆嗦着嘴唇颤巍巍地说道:“孩子……孩子没有了……”
低低的声音,沉沉的语气,蕴含了无限的哀痛,萧浅浅只觉的头脑一晕,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不哭,也不闹,一脸的悲伤凄楚,眸光空洞得让人心碎。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带着倒刺的锋利刀子,朝着她的心口狠狠地捅进去,再狠狠地拔出来,那些倒刺带出血肉翻飞,痛彻了心骨。
上官玄锦一愣,眸光凝在浅浅的惨白娇颜上,极度的不安洪水般冲入心房,忍不住轻唤:“浅浅——”
浅浅怔怔地回转眸光,看到了上官玄锦神情哀痛的俊脸,看到晶莹的泪珠从他那双夜空一般深邃的黑眸中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哭泣,也许,是痛苦到极致,也许是悲伤到极致,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平静的,无声的,红着眼眶,从眼角,缓缓流下晶莹的泪水。
浅浅愣愣地看着他,有湿热的泪水落到了她的脸颊,灼烫的感觉一直蜿蜒到她的心底深处,她听见他悲哀凄绝的声音缓缓说道:“孩子未足月……又是难产……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是个男孩儿……太医说,你身体里的余毒已经……沁入了孩子的身体……”
上官玄锦痛声说道,他忽然伸手,将浅浅娇弱的身子用力拥入怀中,又哽声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悔恨和自责:“浅浅,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普渡寺的……我应该陪着你……是我该死……”
浅浅的心空茫一片,仿佛所有的意识都已经在那个噩耗中封闭。她任由他抱着,一动未动,脑子里似有无数个声音激烈呐喊:“孩子死了,孩子死了,孩子死了……”一遍一遍,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孩子死了?怎么可能?他/她之前还在自己的肚子里,自己不是已经把他/她生下来了吗?怎么会死了呢?
她一遍一遍在心中反问,忽听他溢满悲伤的声音轻柔地劝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悲痛……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别这样闷着……”
铺天盖地的悲痛似乎要将自己吞噬掉,浅浅忽觉心头一阵剧烈的绞痛,胃开始猛烈抽搐,一股血气翻涌,她俯身一呕,一口血喷在了锦被上,素色上一抹诡异的黑红,极是触目惊心!
耳边,陡然响起撕心裂肺的痛声疾呼:“浅浅——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浅浅的身子一软,软到在梅香飘逸的怀抱中。
孩子没有了,她的心也死了。
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濡湿了她惨白如纸的脸颊。
泪眼朦胧间,上官玄锦忧急如焚的俊颜渐渐模糊。眼前一黑,浅浅再次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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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边际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头痛欲裂,浑浑噩噩,难受至极,一会儿感觉周身似火般灼热,一会儿又觉得由内到外冷到极点——浅浅仿佛置身修罗地狱,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饱受煎熬。
“浅浅……浅浅……”隐约间,有温雅清澈的男声悠悠传来,饱含了浓浓的忧急和担心,忽远忽近,似是隔着时空,飘忽不定。
“谁?是谁?谁在唤我?是谁?”
浅浅焦急地张大嘴巴,想要大声询问。然而,她的朱唇只是颓然地一张一翕,发不出半点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解药呢?”一声愤怒的吼叫在耳边突兀响起,还是方才的男声,语气冷硬,“还不快点端上来!”
那么熟悉的声音,是……是上官玄锦!
浅浅猛然想起来,这里是梅山行宫的岚芳阁,自己中了毒,孩子……也夭折了。
孩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蓦然撕扯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