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得有如凝滞,敏锐地察觉到那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荀彧稍稍放宽了心,轻扬唇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见他死到临头还在发笑,郭贡不由恶声恶气道:“你笑什么?”
睁开眼正视着前方,荀彧如嘲似讽般回道:“我笑你在自寻死路,而不自知。”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心下一颤,郭贡开口便打了个磕巴。
颈项擦着刀刃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荀彧不慌不忙道:“你以为,杀了我,你还能够全身而退吗?”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闪躲,荀彧继续用一种看似平和但实则逼仄干极强的腔调道:“用我的死激怒鄄城将士,你还能有胜算吗?就算你侥幸险胜,还有精力应对曹将军即将班师的大队人马吗?退一万步讲,你全身而退之后,又要拿什么去对付想要吞并你的部曲地盘,虎视眈眈的吕奉先呢?”
“咣当——”匕首应声掉落,郭贡面如死灰地瘫坐一旁,抖着嘴唇竟不知如何回应。
将他的失态全数收入眼底,荀彧用余光瞥了眼掉在案上的匕首,默默庆幸着郭贡的不禁吓,“只要您发动这场战争,无论输赢,于他吕奉先都是本万利的买卖,不过是获利的对象不同而已。可对于您呢?郭刺史。”
强自平复了一下惊惧的心,郭贡因为害怕,口舌仍旧不太利落,“你、你何必告诉我这些,既、既然你们稳操胜券,难道不该希望与我交锋,收编,收编我的部曲吗?”
“城中的将士的确是这般想法,但我不是。”悲悯地望着他,荀彧的目光中让人看不出一丝夹杂的假意。
“为什么?”仿佛被他麻痹了一般,郭贡讷然追问。
手不自觉地抚上颈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荀彧转开视线沉默许久道:“大概是……弃子对弃子的同病相怜吧。”
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郭贡万般不解道:“什么意思?”
背过脸的荀彧早已敛去了眉宇间做戏的情绪,望着帐中的雕灯,他面无表情道:“没有人相信我此行前来能成功说退你,他们厉兵秣马,正愁找不到理由主动出击。若是我为您所杀,对我军将士而言,岂不就可师出有名,皆大欢喜了?”
心神从未感到如此震动,郭贡无法想见,一个人怎么能这般平静地讲述自身被人利用轻视的生死,恍如无物。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识地小心翼翼道:“被这样当做弃子,你就一点都不会心生怨怼?”
蓦地一笑,荀彧凉凉道:“怨也好,不怨也罢,事实就是事实,无从更改。”回过头直直看进郭贡的眼里,他一字一顿道:“人要学会认命。”
从那两泓潭水似的眼里,郭贡只看到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他突然大笑起来,“认命,哈哈哈哈……认命!”
目不转睛地追着他的背影,荀彧的一颗心仍是悬在半空中。是的,他在等待,等待那最后一锤定音的成败。
当空的日头渐渐移向了西边,熔成了天际一大片血染般的红霞,有暮归的飞鸟歪歪斜斜地插入其中,转眼就不见了。
站在城楼上来回踱着步子,夏侯惇和程昱均是满面焦急。整整一天,派去的斥候一个接一个地返回,却没有带回他们希冀的探报。
“唉!”重重叹了口气,夏侯惇懊恼道:“当时我真该更坚决地拦住荀司马,不让他去。”
收回远眺的目光,程昱摇摇头,也有些沮丧,“可当时也是形势所迫,何况荀司马意志坚定,又哪里是你我能够说动的?”
脚下一顿,夏侯惇哂道:“说动?就应该直接把他关起来!”
“哎呀。”冲他一个劲地摇手,程昱又开始向远方眺望,心情很是复杂,“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
狠狠的一拳擂在城墙上,夏侯惇倍感自责,“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荀司马这样的人才若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
“哎,哎,你看——”一边唤着身侧的将军,程昱一边瞪大眼睛使劲看着远处骤起的尘烟,生怕一眨眼看错了似的,“那边不是郭贡的营寨吗?他们拔营了!”
闻言,夏侯惇只觉喉头一紧,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不知道郭贡此刻拔营究竟是打算撤退还是来攻。上前两步,夏侯惇也跟着开始全神贯注地瞪视着远方,企图得到更多讯息。
终于,一个身影伏在战马上自弥漫的灰土中冲出,朝城下狂奔而来,眨眼已跑过一半路程,却不是荀彧,而是一名斥候。
不知会得到怎样的消息,夏侯惇和程昱交换了个眼神,握紧拳头,咬牙对左右下令道:“全军备战!”
顷刻之间,城墙之上遍布弓箭手,箭弩上弦之声齐齐发出,犹如此刻每个人绷直极致的心弦。
“将军——将军——别放箭!”大幅度地挥着手,斥候高声喊道:“荀司马退敌了!荀司马把敌军说退了!”
此言一出,方才还千钧一发的气氛瞬间缓释,将士们纷纷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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