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发出了惊叹的私语。
“哎,听到没有?敌军撤退了!”
“这真是兵不血刃啊,太好了!我们安全了!”
“是啊,总算是不必担心城破了。荀司马非常人呐……”
听着将士们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言,夏侯惇和程昱不约而同地会心笑了笑。
马上,夏侯惇像是想起了什么,清了清嗓子,让部下安静下来,又询问道:“既然敌军已退,为何迟迟不见荀司马归来?”
“这……”怔在马上,斥候为难道:“属下不知。”
“你!”瞠目结舌地面对着城墙下的斥候,夏侯惇几乎想要一跃而下去教训他一通,可转念一想,那斥候总归不能混进郭贡营中,不知道也实属常情,“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跟着敌军,以防万一他们杀回马枪。”
“诺。”动作娴熟地调转马头,斥候一踢马肚便飞快地奔走了。
“好了。”拍拍夏侯惇的肩,程昱安慰道:“他既能仅凭一张嘴退敌三千,自然也能自保无虞。我遣一队人马前去接应。你且安心坐镇,切勿出城,以免郭贡是佯装撤军,到时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缓缓舒了口气,夏侯惇点头默许了他的提议,又重新投入了新一轮的部署当中。
落日的余晖已接近尾声,骑在马上看着那只渐行渐远的浩荡人马,荀彧高度紧张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为自己和鄄城的未卜的命运做着努力与争斗。
郭贡在自嘲的笑声中问他,“认命之后呢?又当如何?”
荀彧微垂着眼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韬光养晦,静待时机而已。”
于是,郭贡果真认命,下令撤军。
夕阳下,他登踏上马,诚心对荀彧道:“荀司马,郭某受教了。”抱拳一揖,“后会有期。”
微微颔首,荀彧面上是一成不变的从容微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郭刺史保重。”
单枪匹马就这样送走了千军万马,不过朝夕之间。
望着消失在陌陌尘烟里的那些身影,荀彧发出了源于真心的悲叹,“天真如斯,又哪里来的时机呢?”
他想,不改的青山,长流的绿水,总归不会再与你有关,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也只怕会养成一场空,枯等一生。
荀彧不知是该盛赞自己的沉着冷静、巧舌如簧,还是该感谢郭贡的软弱无能、偏听偏信亦或是吕布的野心勃勃、不得人心。可不管怎么样,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荀彧是最后的胜者,他告诉自己,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情况,无尽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许多时候的战役并不是真正在考量军事的强大程度,而是精神上的纤毫之争。谁更麻木、更能坚持,谁就会胜利。
说到底,所有的割据之战,不过是剩者为王。
不知名的鸟雀追逐嬉闹着从荀彧头顶掠过,惹得他仰头去看,不想却牵动了颈上的伤口,“唔——”低吟一声,他将手覆到伤口上,方才从心底升起了后怕的感觉。
遥望着浩荡长空,由着晚风从周身涤荡而过,荀彧慢慢阖上了眼,放任深藏心中的疲惫与无奈从自己的眼角眉梢流淌而出,再被风干得了无痕迹。
茫茫天地间,荀彧孤身于马上翘首冥思,纵使早就下过决断,心怀无澜,也难保不在孑然此身,身心俱疲时思念故人。
关于他已亡去的父亲和饱受乱离的乡亲。
关于深藏功名,不知何处的荀攸。
关于……
郭嘉。
然而,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此间情意,无关风月爱恨,只为心有所寄。
急促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荀彧低下略感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目光沉静而有力量,不见半分疲累。
“荀司马——”此起彼伏的呼喊顷刻以至近前。
轻扬马鞭,打马迎上前去,荀彧不作一刻停顿,云淡风轻道:“走吧,回城。”
还没反应过来已与之擦身而过,被派来的将士们均是一愣,旋即想到荀彧素来举重若轻,不喜多言的性子,便也都安下心来,跟着向城下疾驰而去。
远远望见城墙上等待自己归来的同僚诸将,荀彧蓦然生出了些恍然之感。在城门前停住,等着吊桥缓缓落下,荀彧听着满城的欢呼又一次看向了暮色渐深的苍穹——
盘旋不去的雕鸮不知何时振翅飞远了,只留下一声无从保存的长唳,悠悠地灌入了谁人放空的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 喵嗷~庆贺一下榜单完成↖(^w^)↗
还有两周课才正式放假,不过我会努力更新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