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方才一直用脚尖碾着脚下的残叶,这时才抬起头来道:“王爷既有急事,我命同喜从浣花庄上借一辆车送您回去吧!”
思淳清朗一笑,道:“这事急不来。还是等着他们把车修好吧!”说着,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蕊心回头找找,也寻了块石头坐下。
思淳道:“靖远将军这两年一直很想往二哥身边靠,二哥是个没主意的,我与六哥都觉得此人不靠谱,一直劝着,二哥才没有与他走的太近,可在外人看来,靖远将军却一直很是奉承二哥。靖远将军在边境戍守,可是官声极差,还闹出过克扣军饷的事,六哥一直想办法弹压着,才没闹得太离谱,前几日听说又闹出了士兵哗变,六哥已经派了人手过去,没想到却被康亲王快了一步。”
蕊心道:“若是闹到皇上跟前,敦亲王会如何?”
思淳眸色沉沉,道:“二哥是先皇后留下的仅有的一点血脉,也是父皇唯一的嫡子,父皇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如果这次二哥被扣上一个勾结边将的罪名,纵然父皇有心把二哥护下来,往后的路,怕是难走。”
蕊心明白了,敦亲王不会有生命危险,甚至不用担心被惩处,可是对于夺嫡的皇子来说,最怕是不是皇帝的惩罚,而是失去了帝王的信任,这次敦亲王如果陷在里面,坐上龙椅的难度恐怕就更大了。
她忽然忧虑起来,她们长宁侯府也是绑在敦亲王战船上的,万一敦亲王夺嫡不成,那她们谢家往后的前程就会十分黯淡。
思淳看出她眼中的焦虑,连忙带着清浅的笑意安慰她道:“三妹先放宽心,眼下只是靖远将军出事,父皇未必会迁罪于二哥,就算靖远将军咬出二哥来,难道康亲王这些年就没有纰漏?二哥身后,还有皇后,还有六哥和我以及众多朝臣的身家性命,父皇一定会仔细斟酌的。”
蕊心还是不能宽心,可是只能这样了,一个女子,就算再能在后宅呼风唤雨,若是家门不幸,结局只能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片刻的沉默之后,谷雨轻快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他显然还不知道敦亲王的麻烦,“王爷,车修好了!”
思淳站起来,先拱手谢了谢蕊心,“多谢三妹相助,不然宁师傅一个人还不知得忙活到多晚呢!”又吩咐谷雨,“府里有事,咱们尽快赶回城去。”
蕊心与他一前一后,走回大路,思淳先送了蕊心她们离开,自己才与谷雨一起回城。
接下来的几日,蕊心真是在凌云庄享足了清福,一日三餐吃着有机无公害蔬菜,呼吸着山野间清新的空气,吃完饭就去五云溪溜食儿。后来,崔嬷嬷把浣云庄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儿子儿媳,就收拾了行装,准备与蕊心一道回府。
就在蕊心准备离开凌云庄的那日,青鸾娘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打量了打量青鸾身上那一身玉色绣莲花的薄绸褙子,衣襟上一枝粉嫩嫩的莲花正迎风盛开,又看了看蕊心的一袭玫瑰紫越燕梅花的长襦,上头两三枝梅花开得红艳艳的,青鸾娘拊掌道:“你们快把衣裳换一换吧,挑几件素净的穿上,皇后忽然薨了!”
皇后薨了!蕊心第一个念头是,皇后的薨逝,敦亲王该怎么办?。皇后无子,一辈子都在为胞姐所生的嫡子筹谋,敦亲王前些日子遇到了麻烦,现在皇后又薨逝了,敦亲王失去了一个有力的靠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牵连?
青鸾道:“老太太这个诰命,兴许还能向朝廷报个“夙疾未愈”,大太太是六品安人和太太是三品淑人,可是一定要入宫举哀的,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七手八脚地给她们收拾行装,送她们走了。
长宁侯府的仪门上果然都挂上了白灯笼,挂上了缟素的帏幔,蕊心她们一直转到角门,才下了车,见守着角门的小厮也都穿上了素净衣裳。
入府一问,果然平氏杨氏已经入朝随班去了,蕊心的车上装满了新鲜的灰条菜,嫩葫芦,扁豆,就叫青鸾吩咐几个小子,往各个院子送过去,另外青鸾的娘还特地给蕊心挑了一竹篓野菜的尖儿。
一径回到涵芬榭,枇杷已经站在白石小桥上翘首迎着了。见了蕊心一干人,迈着小碎步迎上来,笑道:“原得着了信,说姑娘用了午膳就回,不想却耽搁到这时候!”
这丫头一点也不知收敛,到底国丧之中,她却笑得一张脸儿开了花,若是被外人瞧见,少不得又生是非。
蕊心扶着她的手,道:“凌云庄的大道上新挖了一条沟渠,我们绕远路回来的。”
枇杷“哦”了一声,满脸上仍旧是掩不住的喜色,蕊心实在见不得她这样,才踏进屋里,就肃然道:“不知你有什么喜事?赶紧说出来,没得憋着这一脸的喜气,叫外人看了去,又要生事!”
枇杷摸摸自己的脸,才觉得是有些失态了,脸红道:“姑娘别生气,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