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郁漂泊江湖,本来不该注意到朝堂之上的纷争,但他在东南沿海追踪天地会洪老大,自那场江上风雨过后,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他来往梧州多次,次次都想着去见杨无端,又怕自己身份特殊,给她招来什么祸端。他是个谨慎精细的人,不肯轻举妄动。直到丁新语被调职,梧州举城轰动,商户联名送上万民伞、请愿书和“清明如镜”的匾额,他挤在人群里遥遥地张望,没有在送行官员中找到杨无端。
有些事只要稍一打听,在梧州这个信息开放之地,很快便能得知真相。
杨无端被押上京是以吏部考官的名义,刑部只是配角,因为尚未定罪,普通民众甚至一开始并不清楚她是为什么离开。但事态升级的速度非常快,先是整个南中国的报纸同时刊登字字见血的檄文,然后各地的新党官员一改往日的万马齐喑,纷纷高调响应,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被捕入狱。
梧州可算新党的大本营,丁新语的新政更是影响了东南沿海乃至整个端朝的经济,自朝廷要对新党动手的谣言流传开来,股市一跌再跌,满城人心惶惶,如果不是丁新语一再承诺安抚,当日他离职时收到的就不仅是万民伞和请愿书。
南人柔媚,比不了北人彪悍的天性,但南人骨子里也有轻视权威、重利与义的一面,对梧州乃至东南沿海的民众来说,谁能让他们活得更好,他们就相信和追随谁。在过去,这个人是老睿王百里颉,而现在,这个人是丁新语。
宁郁是江湖人,缺乏政治敏感性,他并不知道因为文化与经济水平的巨大差异,端朝正在缓慢地滑向南北分裂的深渊,他也看不到梧州城内民心似铁,而没有杨无端的修正,落后的官法之炉已锻化不了这坚硬冰冷的铁。
宁郁只得出一个结论:杨无端有危险。
于是他来了,抛下洪老大的行踪,抛下南镇抚司的职责,昼夜兼程,换马不换人地狂奔数千里……
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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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过来,”杨无端盘膝坐在监房的角落里,苦笑道:“算我求你了,我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好见人,给我留点面子。”
若是杨小康肯定不会听从她,而宁郁只笑了笑,真的止步在那头。黑暗中传来衣物和干草摩擦的细微声响,杨无端偏头听了听,猜测他也坐了下来。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听到宁郁的呼吸声,绵长而平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近在耳边。但以宁郁的武功,她不该听到他的呼吸,除非他想让她听到,或者他已经累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杨无端默算了一下时间,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天前。”宁郁似乎料到她会问,温和地道:“抱歉让你受苦了,我应该更早来。”
十天……杨无端垂下头,长长地叹出口气。
“不用觉得抱歉,”她柔声道:“也不用来救我,我很好,我必须待在这里。”
“无端?”
“你知道的,”她继续平心静气地道:“越狱逃罪,我相信跟在你身边没人能抓住我。但我别想再当这个官,你的锦衣卫也做不了。”
“但能让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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