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家无情抛弃,才导致性格发生了变化?
这么一想,刘嬷嬷就把心底那一丝疑虑抛开,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容淑蓝压住烦躁的情绪,挪到窗边,伸手揭开车帘往外看去,还没看清窗外的景色,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四周的山林冲向她们,紧接着是男人们的吆喝声和刀剑撞击的声音。
刘嬷嬷心里一惊:怎么又来了?走了三天,就遇见了四五拨山匪!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她不敢多想,慌忙爬过去,一把将容淑蓝拉了回来,紧紧拥在怀中。
“小姐,别怕,别怕!”
容淑蓝感觉到刘嬷嬷的身体不停地打着颤,却强自冷静着安慰自己,躁动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刘嬷嬷的手背,再拨开她环抱住自己的双手,伸手揭开车帘向外看去。
外面,一群衣衫褴褛的山匪——约是七八人,正团团将马车围住。而赶车的两个粗壮婆子手中竟然拿着刀剑,与山匪们的棍棒镰刀交战在一起。
拿着长剑的婆子一剑刺穿了一个山匪的前胸,一蓬鲜血朝车窗处飞溅过来。
容淑蓝飞快地松了手,车帘落下,将那一蓬鲜血挡在了外面。
刘嬷嬷在一旁看见了,感觉心脏差点从胸腔蹦了出来。
她不顾容淑蓝的反对,哆哆嗦嗦地抱起她,紧紧搂在怀中。心里在祈祷着:但愿那两个赶车婆子的功夫够高强,赶紧把山匪打跑吧!
容淑蓝这回没有挣扎,安静地呆在刘嬷嬷的怀里,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在刘嬷嬷心惊胆战的等待下,终于听到山匪们一声声痛呼传来后,一个山匪嘶哑着嗓子喊道:“这两个婆娘不是女人,是母夜叉!弟兄们快撤!”
山匪们呼啦啦冲进山林,转眼失去了踪迹。片刻之后,外头安静下来。
刘嬷嬷听见其中一个赶车婆子重重吐了一口吐沫,道:“刘家妹妹,没想到才出京畿就遇到五六拨山匪,看来这世道是真的乱了!”
被称呼为刘家妹妹的赶车婆子沉声道:“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上路,这种天气在乱世中奔波,错过了驿站,不死也得蜕层皮!”
两人简单交谈两句,就歇了声。
马车再度晃动起来。
入夜,马车驰进一个小镇,略显年轻的赶车婆子打开车门,一步跨上马车,弯腰想将容淑蓝抱起来,容淑蓝却避开她的手,挣扎着起身,在刘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下马车。
容淑蓝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感觉,每走一步仿佛都忍不住要软倒在地上一般。
她咬紧牙关坚持着,不允许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脆弱的神色。
那婆子看了看容淑蓝,目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慢慢地走进了驿站。
驿站很简陋,房间狭小阴暗潮湿,被褥黑漆漆的透着一股霉味。主仆俩共用一个房间,床榻却只有一个。
容淑蓝缩在床角上轻轻喘气,强行忍受着被褥散发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刘嬷嬷把手中的斗篷给容淑蓝裹上,低声道:“小姐,您且等等,嬷嬷马上就回来!”说完小跑着回到马车上,把马车上的毛毯和褥子都抱下来。铺一层盖一层,把容淑蓝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刚忙完,就听见了敲门声。刘嬷嬷打开门,看见一个粗实婆子捧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看见刘嬷嬷开门,婆子立刻谄媚地笑道:“这位大姐,俺给您送热水来了,您看——”
刘嬷嬷心中一喜,忙摸了摸袖袋,掏出两个铜板塞到婆子手心里,道:“辛苦嬷嬷了。”
粗实婆子这才喜笑颜开,放下热水走了。
等婆子一走,刘嬷嬷关上房门,来到床榻旁,发现容淑蓝已经睡着了,她有点不忍心打扰容淑蓝,又怕热水凉了,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推搡着容淑蓝的肩膀,低声道:“小姐,小姐?醒醒!”
容淑蓝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刘嬷嬷心疼地抚了抚她散乱的长发,柔声道:“小姐,您起来,嬷嬷帮您擦擦身子。”
容淑蓝这才想起来昏迷的几天几夜,自己都没有洗过澡,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对刘嬷嬷道:“嬷嬷,你避开一会,我想自己洗。”
刘嬷嬷略作犹豫,还是依言退出了房间。
容淑蓝伸手试了试水温,水很热,微微烫手。
只可惜热水不多,只能擦澡,没办法泡澡。她解下身上的衣物,把细棉布浸湿,拧半干一点一点擦洗起来。
因为体力有限,容淑蓝只简单擦洗了一下,就结束了。把刘嬷嬷取出来的干净衣服换上,再从包袱里翻找到一个小圆镜和一个小瓷瓶药粉。
她把瓶塞打开,凑到鼻尖轻轻一嗅,再倒了点粉末在指尖仔细看了看,确定这是治疗外伤的药,于是把额头上的纱布拆下来,对着镜子重新上药并裹上干净的纱布。
容淑蓝的伤口康复得很好,并没有化脓。且伤口已经变硬,看样子很快就能结疤。
容淑蓝把东西略作收拾,打开了房门。
刘嬷嬷正提着一个食盒缩在门边跺着脚取暖,听到响声,转身就对上洗去尘土变得容光焕发的容淑蓝,眼中露出欢喜,笑道:“小姐,您饿了吧?”
容淑蓝的视线落在刘嬷嬷手中的食盒上,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她感觉这般虚弱,是因为饿的!
晚饭很简单,一叠四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馒头,一小碟炒豆干,一碗豇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白米粥。
容淑蓝坐在桌边,也不用刘嬷嬷伺候,一手拿着勺子喝粥,一手拿了个白面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容淑蓝完全不顾刘嬷嬷异样的目光,埋头吃喝着,仿佛手中有点干硬的馒头是无上美味。
因为她知道,自己如今没有财势没有倚仗,如果再没有了体力,那么在乱世里,就是一个死字。或许,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