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醒悟过来,110根本靠不住,报警点本身就是自己人。再说,以我在广东多年的经历,还相信110,还和治安员争吵,刚才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我也不想用这样的小事来麻烦麦厂长或尹董,只好自认倒霉地交了42块钱。
接过我交的钱,治安员甲并没有对这42块钱的用途做具体的描述,也没有开现金收据,只是给了我一张《受理回执》。上面的投诉电话是空白的,至于有效期,根本提都没提到。
我将《受理回执》小心地折叠起来,这可是他们的罪证:
受理回执
NO.0406677
杨海燕女士
您于2008年10月12日到我站申请办理
□《房屋租赁证》
□《暂住证》
事宜,我站己受理并上报上级审批制证。请您在带齐资料7个工作日后来本站查询。
查询电话:
投诉电话:
经办人:
单位(盖章)
2008年10月12日
其中,“带齐资料7”几个字,是由红色印章盖上去的。
走出治安处的时候,正好和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孩一前一后。她一出门就将《受理回执》撕了个粉碎,气愤道:“还7个工作日内呢,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到这里第三回了!”
我吃了一惊:“第三回?”
她恨声道:“是的,第三回。我是摆地摊的,半年时间己经被抓进来两次了。他们竟然说,我上次办的己经不算数了!”
我苦笑道:“快到年底了,他们也想大捞一笔过个肥年呢。”
说这这话,我和她道了别,匆匆往公司赶。新的一天,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发生呢?
果然,柯洪两家又从四川来了五六个亲属。这些人有男有女,在耐步门口哭天抢地的。除了将大门紧锁不容许他们进入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他们可不象洪涛那样被动,他们根本也没想到要进公司,他们就是厂门外哭,哭给所有人看!自从王董走后,麦厂长也很少来厂里了。而我,一方面不忍心让保安将他们赶走,另一方面更不可能动用黑道势力将他们毒打一顿,只好就任他们闹去了。
柯平和洪涛的遗体,一直被冷冻在殡仪惋馆里,拖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王董还没走前,一直要求他们先把丧事办了,至于赔偿,可以慢慢来。他们一直没有答应,主要是他们早己经对公司失去了信任。
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谢斌,简直完全站在了柯洪那边了,当然不可能劝他们。于是,事情就这样一天天地拖下去,一天天地等下去。其实,他们现在的心情和公司所有员工甚至和我是一样的。我们似乎都在等等一个最终结果。虽然这个结果,也许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好处。
如果王董真的弃公司于不顾,公司破产倒闭了,柯平的赔偿金拿不到不说,两千多名员工三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金就更不用说了。正因为此,所以两千多个人尽管怀疑,也宁愿多拖一天是一天。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柯洪两家每天都有人在门外轮流哭,实在是太不吉利了,我决定去和他们好好谈谈。
因为去之前,我和洪波打过了招呼。所以进门时,屋里早就围了一屋子的人。我吓了一跳,害怕他们盛怒之下,会对我动武。
可是没想到,柯伯伯一看到我,竟然“咕咚”一声就跪下了,我吓得立刻闪到一边。没想到,他一跪,洪波妈等四五个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同时还磕起了响头。
洪波立刻红了眼圈,想把他们拉起来,他们却谁都不起来。
洪波妈竟然转向我,一边跪还一边磕头:“杨总,听说你是我们老乡,你可一定要为柯平和洪涛作主呀,柯平和洪涛是多么老实的孩子啊,我还说今年春节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呢。苍天哪,大地呀,还要不要好人活命了啊……”
我连忙拉起她,用家乡话说:“洪伯娘,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洪伯娘却紧紧抱着我的腿,死活不起。好象我一点头,柯伯和洪涛的冤屈就可以得到伸张似的。
看到这么多家乡人,我恍惚回到十八岁的那个暑假,当我父亲等三十八个乡亲从山西回到家乡,我不也是同样的无助和痛苦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泪如雨下,“咕咚”一声也跪下了。我这一跪,把大家都跪愣了。
我哭着说:“我也是来自农村,我也是农民的孩子,我也是给老板打工的。公司老板不在,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洪伯娘茫然地望着我:“到底哪个能有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