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今夜皇上既然派我来,便是心存悔意,也有心将我硬卷入此案。我就算想摆脱,也绝无可能。反正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落井下石对我有什么好处?反倒不如锦上添花,大家都得些实惠。”
这话有些不好听,却是大实话,且从宋洁忠嘴里说出来,多少带着点苦涩和心酸。
但见宋婉宁面色阴晴不定,东方泽终于拍拍宋婉宁的手臂轻声劝慰:“婉宁,你别怪皇上,也别怪宋仵作,到底皇家颜面要紧,当时张大人的事情才败露,皇上心乱如麻,处事有些纰漏也属人之常情,宋仵作亦有他的难处。”
“嗯,我理解。”宋婉宁颔首。
“我理解”三个字刚说出口,管家便“切”地发出声冷笑:“所谓官官相护,便是如此。横竖都是我们老百姓的命最不值钱,皇上想怎么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都行。”
这话着实大逆不道,宋婉宁不由蹙眉:“上位者要权衡各种利弊,皇上确实有许多不得已,再说宋仵作方才也说了,皇上已心存悔意,否则岂会命当朝丞相插手本案?”
“朝廷既欠了你们的赈灾银,我们想方设法帮你们讨回来便是。但你们劫持人质、恐吓滋事,终归于法不容。你岂能颠倒黑白、好赖不分?”
管家被宋婉宁说得一愣,半响才低下头问:“宋仵作,我可否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不是我发现的,是东方太医最先发现了你。”宋婉宁看向东方泽。
“我?”东方泽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面上浮现出罕见的茫然和不可思议:“此话怎讲?婉宁,我连你们这起案子的始末都未捋清,如何有这等本事发现内奸?”
“你有!”宋婉宁的目光意味深长:“其实之前我和慕大人都曾意识到案情步入瓶颈,但时间紧迫救人迫在眉睫,所以我们即便不得要领,也始终不曾放弃。”
“可是,从铁头家出来后,东方太医曾责备我说现在的我像个被患者牵着情绪走的医者,总是一惊一乍蒙着脑袋乱撞。我才意识到自己和慕大人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只因之前我与慕大人联手破解了嫌犯用断头赑屃和泣血纸人传递的信息,成功在纸人腹腔内找到了勒索信。”
“故,我们的思维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习惯性地以为本案嫌犯们是三个极其聪明的家伙,认定他们既然力求完美,又喜欢故弄玄虚宣扬高调,那么本案的每一个环节,也势必错综复杂环环相扣。”
“所以,我们再揪住线索就会不停挖掘,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地理风水越挖越深,无所不用其极。偏偏,嫌犯们跟我和慕大人开了个大玩笑,本次实实在在坑了我们一把。”
“怎么说?”黄国安和东方泽同时发问。
“呵呵!”宋婉宁自嘲地笑笑:“从绑架钱老板开始,本案其实就进入了一目了然阶段,可我和慕大人的思维却固定在了繁琐华丽的模式中,完全与嫌犯们背道而驰。所以我们处处受制,怎么都跟不上节奏。”
“甚至,黄老将军都能出其不意地想到很多问题,我和慕大人却屡屡忽视,而在彻底掉入嫌犯们挖好的陷阱里之后,我和慕大人因为一直猜不透嫌犯的心思,将自己困在自责、惶恐和自我否定中,以至于,不断情绪失控。”
“问题是,越情绪失控,我们越看不透案情本质,而越看不透本质,我们就越烦躁,案情也愈发严重地陷入困境。长此以往,我们只能走进自己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死循环再也出不来。”
见黄国安、宋洁忠和钱夫人皆是一脸懵逼,东方泽若有所思,管家却满脸惊恐、目光绝望,宋婉宁便知该听懂的人已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