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丁诚重重舒了口气:“我真怕头儿你们会查错方向。”
丁诚的话颇有深意,宋婉宁心里打了个突。她先俯身给丁诚把了把脉,确定丁诚没有大碍,方温柔笑道:“别急,你且慢慢说,今早到底发生了什么?若实在没力气,明日再说也行。”
“不用再等明日!”似乎已憋了太久,丁诚想都没想便道:“当时黄老将军和头儿他们都跑散了,只我一人掉队。我本来也要去追,却突然看见矿洞口有个发光的东西。我生怕嫌犯少年隐匿在洞口成为漏网之鱼,就悄悄过去查看……”
许是刚刚醒来力气不足,说到这里,丁诚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听起来有些虚幻:“待我走近了才发现那里根本没人,只遗落着装银票的木匣子。”
“我不敢托大,立刻检查银票是否完好。正当我要将木匣捆在身上时,突然感到身后冒出来个人。他的动作很快,在我转身时竟直面扼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直接将我砸晕。”
“可电光火石间我还是看见了他的脸,那是个须髯大汉,五官被胡须遮掩瞧不分明,只一双眼睛生得极亮,我……我隐约听见他说了句话……”
话音一顿,丁诚迟疑地看着慕鸿宇和宋婉宁,瞳眸中皆是纠结。
“什么话?”宋婉宁和慕鸿宇追问。
“他说,‘对不起,我替他们谢谢你!’”
宋婉宁和慕鸿宇微微一愣,继而下意识看向对方。
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宋婉宁问:“你一醒来便急着见我们,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些?”
“不,不止这些。”许是想到了什么,丁诚满脸羞愧地低下头。
但很快,他又扬睫看过来,脸颊涨得通红,眸底却闪动着坚定:“我是怕,头儿下令斩杀他!”
“诶?”宋婉宁不动声色问:“他抢走赎金,又险些将你砸死,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凶抢劫,慕大人斩杀他岂不正常?”
“他没有想杀我!”丁诚脱口道……
话音刚落,丁诚自己也有些诧异,随即仿若拿定主意,“婉宁姑娘,我清楚我错了,要怨便怨我打小就从穷苦人家里成长,穷苦百姓的无奈我是最为清楚的。”
“是我,从大汉双眸中看见了不得已,即使是转瞬而逝,不过我也愿对天起誓,我定然没有看错这些。是确实的,他对着我说表达歉意的话那时,我一听这声音,便明白,当中的酸楚,就和我爹那年带着佃农们去求佃户减少租金时的情景是相符的,我这……”
“丁诚!”慕鸿宇突然打断丁诚的话:“既然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为何还要说?我们是衙门官差,以维护律法、伸张正义为己任,岂能因为嫌犯的一句对不起就丧失本心和原则?你且好好休息吧,我只当今晚从未听过你这番话。”说完,转身就走。
宋婉宁虽觉慕鸿宇太过于严苛,却知他是对的。罪犯就是罪犯,即便有再多苦楚和无奈,也不能成为他践踏律法、实施犯罪的理由,倘若衙门官差没有一颗坚定顽强的心,这世道,岂不乱了套?
拍拍丁诚的肩膀劝他好好休息,她对黄国安和蒋政道:“我们也走吧!”
“等等!”许是急了,丁诚一下子坐起来:“婉宁姑娘,头儿想不透,您有双洞察秋毫的眼睛,难道也想不透吗?他若是想杀我为何要从正面袭击?直接用矿石砸我后脑勺不是更隐蔽、更容易得手吗?我原本就是背对着他的呀!”
“我感觉得到,他面对着我说出那句话并非是想博取我的同情,而是真正的感激和愧疚。他说‘他们’,是‘他们’,他是为了别人啊!就冲他有这样的胸怀,就冲他对我手下留情和正面道歉,我便信他不是罪大恶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