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似未理解宋婉宁的话,整个人呆愣愣的,铁娘却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慕大人,我们不要银子,我们只想见见儿子。您能不能帮我们找找铁生,让我们再见他最后一面啊?”
“傻婆娘!”终于被铁娘哭醒了,铁头迅速环视四周,一把将铁娘拖起来:“这里是发放赈灾银现场,你如此哭哭啼啼,想将慕大人和仵作姑娘置于何地?再要哭哭啼啼无理纠缠,我便揍你!”
吼完,铁头又含泪转向宋婉宁和慕鸿宇:“妇道人家不懂规矩,让大人和仵作姑娘见笑了。只是……”
面上浮现一抹羞愧,铁头老泪纵横:“只是我夫妻二人这两日葬完老父就要来大理寺投案自首,我们……我们只想在锒铛入狱之前能最后看一眼儿子,哪怕……哪怕是看看他的尸骨也行。”
慕鸿宇呼吸一窒,登时满腹纠结。他很想说两句宽慰一下这对悲情的父母,只是嘴巴张张合合数次,就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楚慕鸿宇露出的为难之情,宋婉宁慌忙说道:“你们夫妇两人先冷静,这案件得缓缓的来,这过程要有耐心去等待。”
“看着朝廷竟然已经发了赈灾的银子,这便表明相距为遇难矿工洗清冤屈的时日很近了。你们且先回去好好葬下老父,一旦这里有相关铁生的讯息,慕大人定然会安排人通知你。到那时,即使你们身处狱里,能见的,大人定然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好!”铁头与铁娘纷纷点头应下,擦了把泪珠缓缓的离开了。那背影,竟然比二日之前所看到的更加憔悴几分。
慕鸿宇瞧得心酸:“婉宁,你为何要骗他们?”
“难道要跟他们说铁生已死,尸体也找不到?”
“这是实情!”
“这不是实情,只是我们的推测。再说,实情有时候很伤人!”
慕鸿宇一噎,半响才道:“但纸包不住火,他们迟早都会知道。”
宋婉宁点头:“他们确实迟早都会知道,兴许,现在也已猜到。”
话锋一转:“但,自己猜出来和别人说出来不一样,与衙门官差亲口告知的更不一样。即便是善意的谎言,我也想在他们心中存一颗希望的火种。”
“你就不怕这颗火种熄灭之日,对他们打击更大?”慕鸿宇脱口问道。
“怎会打击更大?”宋婉宁蹙蹙眉:“时间久了,许多事都会看淡,许多悲伤,也能渐渐被磨平,届时,他们自然会想通接受的。”
虽觉宋婉宁说得极有道理,慕鸿宇的心情依旧沉重,下意识冷哼:“你倒是替他们考虑得周到,只是,人家却不领情,恩将仇报地骗你。”
“是不是撒谎欺骗尚未可知……”迟疑一下,宋婉宁缓缓道:“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怀疑一个良知尚存的好人。”
这回慕鸿宇没有接嘴,他只是瞪着仿若照妖镜的眼睛,一瞬不瞬瞧着门庭若市的大理寺,恨不得立时将所有魑魅魍魉揪出,在他们身上烧几个洞。
只可惜,直到夜幕降临,直到领取抚恤银的百姓都走光,慕鸿宇也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见他周身环绕着罕见的颓废与戾气,宋婉宁沉默半响,柔声宽慰:“大人这两日实在太累,待会儿我给您揉揉肩松松骨,按摩一下,可好?”
案情进展缓慢举步维艰,慕鸿宇心中那点风花雪月的情绪早已消弭殆尽,加之男女授受不亲,他本能地想要拒绝。然,对上宋婉宁溢满心疼的清亮眸子,拒绝的话又被他悄悄咽回肚里:“好!有劳了!”
才并肩回到后院,一名衙役突然从身后追上来:“大人、婉宁姑娘,铁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