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陆鸿没有去南郊的庄子,他让胡小五派人带信给了李嫣,自己便留在了陆府当中歇宿一夜。
夜晚显得有些漫长,尽管隔着一条宽阔的天街,以及一整个修文坊和大直巷,陆鸿还是能够透过薄薄的窗纸,听见那来自积善坊的,哀愁的乐声。
不知道花源在安东可曾听说这个消息了,花氏二房这一支,因为花判与花二爷的先后辞世,这一支的头面便已经落到了花源的头上。
三十来岁的年纪,便已经代表了积善坊花家四支中的一支,倒也符合花源那少年老成的心性。
陆鸿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的一大早,陆鸿便起了身,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袍,在胡小五和小金子、张冲三人的陪侍之下,徒步走到了积善坊的坊门外面。
因为这偌大的积善坊只有花府这么一家大院,因此积善坊的坊门,其实也就是花府的大门。
花大爷起得很早,似是料到了陆鸿会这么清早赶来一般,提前便带着一干子侄,以及花二爷身后的那一支所有男丁,等候在了大门外边。
陆鸿看见花大爷站在滴水檐下,须发已经全然花白,背脊虽然尽力坚持笔挺着,却依然抗不过岁月的佝偻,而微微向前弯着。
他见到了陆鸿这一行的寥寥数人,原本肃穆的脸庞之上,忽然露出了些许的微笑——虽然说在这发丧的日子里,他作为死者的大哥,并不适合露出笑容。
可是花二爷毕竟已经去世好几个月了,这家人再如何悲愤,也并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和体能,来维持着他们的悲伤……
花大爷亲自迎下了台阶。
陆鸿急忙在小金子的搀扶下,快走两步,在花大爷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之前,伸手接住了这位老人——花家门前的台阶一共七层。
灵堂之中一派肃穆,花二爷那密封得极其严实的棺椁,就停在他自己小院客厅的中间。
厅中一众妇人都已经披麻戴孝,跪在棺椁两边,与来客见礼。
说实话,陆鸿并不喜欢这种气氛,那些女人有老有少,他并不认识,虽然他可以猜想得到,花源的妻子也就在这些人的当中。
他在这种肃穆的环境当中,面对着陌生的人,还要说一些自己并不愿意说的安慰话儿,他觉得十分压抑,也十分别扭。
好在因为停尸的时间过长,尸身早已腐坏,因此不得不略去了“瞻仰仪容”的这个环节。
所以陆鸿在敬完香,与二爷家的子女媳妇们互道“节哀”、“感谢”之后,便在花大爷的示意下,跟着他走出了灵堂。
花大爷并没有直言是甚么事情,只是带着他一路弯弯绕绕,大致的方向却是往北。在陆鸿的记忆当中,依稀记得这好像是通往老太爷所住的那座小院。
此时的时辰毕竟太早,客人们都还不曾赶到,因此陆鸿跟着花大爷一路走去,竟然没有碰见一个人影。
果然,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花大爷指着面前的一座有些古旧、与花府的森严富贵格格不入的小院,说道:“老爷
子在里头,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陆鸿与花大爷点了点头,说道:“大爷请便。”
说着便径自走进了院内。
他在院子当中并没有找寻多久,便听其中一间厢房之中传来一声苍劲的呼声:“是小陆来了?”
陆鸿答应一声,循着声音走到那间厢房门口,也不客气,直接推开了门。
这厢房从外面看起来与边上的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其实开门才能瞧见,内里十分逼仄,约莫只有丈许方圆。
这阴阴暗暗的一间小屋子,只在一张小几中间点着一盏灯笼,那张小几的两面,却有两位老者相对而坐。
那两人瞧见他推开门来,便同时转过脸庞来望着这边。
陆鸿一下便愣在了当场,这屋内有花老太爷并不奇怪,但是另外一个人,他却是万万不曾想到。
那个人其实并不如何熟悉,在关系上却又十分亲近,他冷冷淡淡的,犹如冠玉一般的脸庞之上,看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即便是面对着自己的关门小弟子,依旧如此……
这个人就是卢梁。
“拜见花老太爷,老师!”
许是突然见到老师的缘故,陆鸿心中有些忙乱,急走了两步,关上了门,便在几边的一只空蒲团上跪坐下来,分别向两位老人行礼。
花老太爷就好像花大爷形容的那般,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也挺饱满,冲陆鸿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卢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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